第14章 第二十九节(1/1)
林义辉和陈茜琳来到李大的办公室,李大背对着他们。林义辉感觉气氛不对,心想不应该让陈茜琳过来,自己来就行。李大转过身来,用力把厚厚的笔录甩在桌上。“你们是怎么回事?”李大的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让你们整出心理剧,没让你们整出打架偷东西这些事情来!”
“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林义辉辩解道。
“小林,你说说,当初让你负责心理剧,我给了你多大支持?排练室给你了,奖励给你了,我也跟领导班子说好了,这次只要能出成绩,功劳就都算在你身上。可你给整出什么东西来?”
“对不起,李大,我辜负你对我的期待了。”林义辉说,“可是现在心理剧比赛还没开始,最终结果是什么还不知道。”
“还比赛?”李大激动地说,“监区要搞好心理剧,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把我们监区的工作整体推进一下,提升大家的士气,好打个漂亮的翻身战!现在可好,这种严重违规违纪,肯定会影响我们的成绩!”
“也怪我没看好陆俊海,我是有些大意了,其实我们的心理剧排练得挺好,大家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林义辉说。
“是的。我能感觉大家都在进步。”陈茜琳支持林义辉的说法。
“可是事实呢?”李大敲了敲桌子,“事实呢?”
林义辉和陈茜琳都没回答。
“事实是你们心理剧团里有偷东西的,有打架的,还有一个闹着要去禁闭室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来。”
“那……”林义辉被陈茜琳拉住。“李大,我们一定会吸取教训,以后注意。”陈茜琳说。
“以后?”李大说,“你们的心理剧要暂停排练。”
“暂停?”
“等你们拿出整改方案并通过班子讨论后再说。”
“可是现在离比赛不远了啊。”陈茜琳说。
“就算明天比赛现在也必须要暂停。”李大说,“监区班子已经讨论过了,宁愿不要这比赛成绩,也要先确保安全。”
“可是这不矛盾啊。”林义辉困惑地说。
李大停了一下,低下头说,“你们不知道,在心理剧团排练的时候我为你们顶住了多大的压力。你们搞什么保密规定,在排练的时候和罪犯有接触,监区里有不少流言蜚语。”
“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会和你们说吗?再说了,没有我出面帮你们粉碎这些谣言,你们能有这么好的排练环境吗?”
“真要谢谢李大了。”陈茜琳说。
“实话告诉你们,监区里有人不看好你们,觉得没有必要在你们身上投入太多资源。”
“这个我有听说。”林义辉说。
“你们不知道我顶着多大压力啊,现在出了这些事。我不可能再让你们那样弄下去。”
“没有回旋余地了吗?”陈茜琳问。
“就是这么定了。”李大肯定地说。“你们要好好反思,先弄个整改方案出来。”
林义辉的脚步在长长的过道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是在他的心上敲打,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那过道仿佛无尽,每一步都像是在深渊中前行,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他的手在那重重的铁门上留下了汗水的痕迹,那铁门仿佛是一个无情的守卫,将里面与外界隔离。当他打开那铁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的温度都带走。在陆俊海隔离审查完以后,林义辉终于得以来到禁闭室看他。林义辉坐在桌子前,看到门外的陆俊海笔直地站在门口报告。他的报告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刘队之前经常让他示范给其他犯人看,让其他罪犯学习他标准有力的报告。林义辉看见坐在铁栏后的陆俊海,他的头低得仿佛要贴到地上,他的身体仿佛被一种无形的重力压得无法动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无奈,仿佛他已经被这铁栏困住,无法逃脱。
“怎么?”林义辉说,“没脸见我?”
“是的。”陆俊海有些怨气地说,“让你失望了。”
“在禁闭室过得怎样?”
“也就那样,再怎么苦我也受得了。”
“听起来不怎么好过呀。”林义辉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
“也就每天喂喂蚊子,没人说话,无聊些而已。”陆俊海抬起头来,林义辉隔着铁栏看他。陆俊海在铁栏后显得更黑更瘦了。他浓密而黝黑的眉毛像是贴在眉骨上,下面的眼睛更大了,高高的颧骨凸出脸颊,就要碰到眼角。林义辉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一根胡子的影子。
“没反省?”
“反省,每天都反省。可是我心里没底,上次我也是反省,最后还不是落到现在的处境。”
“也许经历过这次你就可以记起禁闭室的苦,收敛一些。”
“希望如此,不知道这样的苦还要受多久。”
“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
“肯定的。警官叫我往东走我就往东走,绝不偏离一分一毫。我每天都把禁闭室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警官看了都挺满意的。”
“是吗?”
“林警官你还不懂我吗?我就是那个暴脾气,其他表现我一直是优秀的。”
“还要多看点书。”
“是是。”陆俊海点头道,“这里不让看书。我以后会看的。对了,剧团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都挺好。周一丁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的事情影响了你。”
“这哪能怪他?哪个见到那样的情况都会去阻止的,只是我用力过猛了而已。”
“知道就好。”
“林警官,其实我在这里挺担心剧团的,之前已经少了周一丁,现在又少了我,这还怎么排练?”
“不用担心。”林义辉身体靠向椅子,“心理剧已经被叫停了。”
“什么?”
“就是不让排练了。”
“之前李大不是说要拿第一吗?”
“现在就是李大说不能练了的。”陆俊海皱起眉头,喘着粗气,“都怪我,都是我的的错!”他的拳头重重砸向墙壁,血从他的手上流下来。他看着红得发黑的血,心想自己就算用尽力气也于事无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掉,寒冷的空气把他包围。
林义辉不停地在刷新电脑桌面,他桌面上还有一大堆表格要录入电脑,但他一直没有动手。他之前把重心全放在心理剧上,现在不排练心理剧了,他便感觉无事可做。等待大家下班回家。他才关闭电脑,收拾东西。
“林哥,怎么看你都打不起精神?”谭斌说。
“你知道的。原来鸡血都打了,现在不让练……”林义辉苦着脸说。
“这不还有篮球赛吗?你把鸡血挪到篮球赛这里,今晚练场球?”
“专血专用。你们练吧,不行今年我给你们打替补。”
“这怎么行,林哥你可得练起来,我们要超过去年的成绩就得全靠你啦。”
林义辉摇摇头,“你赶紧去准备吧。”
林义辉下班没打算回家,他想在附近走走,整理思绪。他在路口碰见陈茜琳便问,“还没回家?”
“没有。今天傍晚的风挺好,我在这里走走。”
“那我们一起吧。”林义辉走到陈茜琳旁边。“以前我们也在这里散过步。”
“对。”陈茜琳说,“那时我们刚开始交往,听说还有人特意来看我们散步。”
“是啊,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有些人比较八卦。你可是大家眼里的明珠。”
“当时我觉得大家说的挺对,我们是挺般配的,我原以为我们能走到最后。”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貌合神离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和你在这里散步的时候感觉可真好。”
“是啊。微风吹过,带走我们身上的汗水,那一丝清凉流进体内,我们尚存的余温在肌肤间融合。”
“你还背得出来。”
“我也是分手后第一次背。”林义辉说。
“你说,你不喜欢我哪点呢?”
“嗯,刚开始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也许这里面有爱情前期的光环。但我感觉你到后面似乎就变了个人。”
“哦?”
“变得冷漠,不可理喻。有时我能感到有一股排斥的力量把我从你身上弹开。”
“是吗?”陈茜琳回想着说。
“也许我也有不合你意的地方吧。”林义辉说,“说说看吧。”
“嗯。我觉得你太热心肠了。我们刚交往的时候,我的事在你心里都排第一位。但是后面我感觉你对谁都这么热心,感觉你对他们和对我是一样的。也许我有点自私吧,想让你把所有的热心都给我。”
“也许这叫原形毕露吧。”林义辉自嘲到,“我记得那次去看电影,你有三天都不和我说话,后面还吵了起来。”
“对。”陈茜琳笑着说,“我们本来就赶时间去看电影,别人跟你问路,你不仅教她怎么走,最后还让我先去电影院,自己带她去。”
“我也是看她一个女学生,不放心。”
“但我心里是不舒服的。”
“到后面我们都不舒服。”
“这就叫原形毕露吧。”他们都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林义辉说,“那时我最怕你说起张松泉。每当你说起他,我都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那时我没注意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在他身上投射了对父亲的感情。”
“现在我知道了感觉心里舒畅许多。”林义辉开玩笑地说。
“其实你当时应该有些嫉妒吧?”陈茜琳小心地说。
“是的。到后面我甚至想在你面前说,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和他谈恋爱呢?”
“当时我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最近我想通了。”
“哦。”林义辉看着陈茜琳,在落日余晖的温柔拥抱中,她的脸庞呈现出柔美的曲线,仿佛被神秘的光环所环绕。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闪动的灵性如同星辰在她的面容上跳动。
“我对张松泉的感情一半是亲情,一半是还未萌芽的爱情。我对他的亲情锁住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在我心里,只要有一丝爱意燃起,便会被亲情所扑灭。”
“现在你已经把那份亲情解锁了。”
“是的。”
“是时候让爱情萌芽了。”
“我不知道,我从小只是把他当哥哥。”陈茜琳低头说,“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几次爱情就快冒出来的时候,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当初的感觉。”
“也许你可以试一下。”林义辉说。
“其实今天这样聊天挺好。”陈茜琳停下脚步,“你分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在条路上这么惬意的聊天。”
“在我那时看来几率为百分之零。”
“现实的生活就是那么有趣。”林义辉的脚步渐渐放缓,他们已抵达道路的尽头。他们肩并肩凝视着眼前那巨大的夕阳。他们与那橘红色的天空如此之近,仿佛夕阳落在了地球上。他们的身体披着橘黄色的光,陈茜琳的心微微颤动,如同一只惊鸿。有那么一刻她想伸出手来,她感到身后有一阵风,她沉默了一会,转过身来任由微风抚摸她的脸蛋,“你说,你就那么确定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吗?”
林义辉凝视着太阳,橘红色的天空在他眼睛里流过,“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