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宰相谏阻遭斥责（1/1）

章惇面色凝重，扫了杨光华一眼，视线落在徽宗身上，顾不上行礼，就放炮似的说道：“皇上，朝廷是有规矩的，万事都有章法。尤其官员的提拔任用，万不可意气用事，更不能破了规矩，不然，就会乱套。”

原来，章惇在徽宗让他离开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就在徽宗的书房门外静候。一则，万一皇上有事找他，他可以召之即来；再则，徽宗本就是花花公子，做事轻率随意，又加对朝廷的事啥都不懂，就担心又会做出什么不符合常理常规的事来。万一皇上心血来潮，作出了什么决定，就无法逆转，因为那时再想否决皇上的决定，就是抗旨。而抗旨的后果是什么，不言而喻。所以，必须防患于未然，把皇上的一些怪诞想法扼杀在萌芽之中。

章惇，尽管从哲宗起就相权独揽，但说破天他也只是个宰相，难道能左右皇上的决定？

章惇，可是典型的高富贵帅男神，豪门出身，少年时便以神童名闻天下，二十二岁考中进士；相貌俊美、身材魁伟，才识超人、博学善文，性格直率、高傲自负，敢说敢做、 干事果决。不论做地方官，还是京官，都成绩卓著；神宗朝任副相之首，深受神宗赏识；哲宗朝，担任宰相七年间，大权独揽，严刑峻法、控制言论，深受哲宗信任和依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和权力名副其实。再加上宋朝自开国起就有重文轻武、不杀文臣的规矩和传统，因此宋朝常有大臣公开顶撞皇上的情形，而章惇在这方面比任何一个大臣都有过之而不及。

徽宗刚才那些话，章惇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徽宗为了这个喜欢的小子，又要随心所欲了。他不能不阻止。他也不能让这个杨光华留在皇帝身边。当初，若不是这家伙那篇报道，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支持太后意见，让赵佶捡了这么大便宜当上了皇帝。他一旦成了皇上秘书，跟皇上一唱一和，自己这个宰相还能保住原来的地位和威势吗？所以他必须阻止。

徽宗一听章惇这话，这心里就甭提多窝火了！但转念又一想，毕竟章惇是宰相，是老臣，自己眼下还没亲政呢，诸事都要靠这老家伙打理，因此压着火气问：“章相，你还有事吗”？

章惇虽已是六十五岁的老人，但身材笔挺、中气十足、吐字清晰、声音洪亮：“皇上，提拔任用官员，应先由朝廷各部门、地方各级官府推荐人选，吏部经过甄选、确定初选名单后，上报中书省，再由中书省组织各部尚书筛选评定出合格人选，才能上报皇上，由皇上最后决定录用，然后由吏部发布任命文件。若是皇上直接选定的人选，那也要经过吏部考察，再经宰相、中书舍人、给事中先后签字同意后，才能下达任职文件”。

章惇这语气，这气势，简直就是老师在给小学生上课，严父在给儿子训话，徽宗越听越不耐烦，越听越想发火，可脑子里又响起太后的叮嘱：“皇上，是大宋朝的当家人呀。当皇帝，要治国理政。要治理好国家，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好好学习治国理政的知识，锻炼治国理政的本领，提高治国理政的能力，丰富治国理政的经验。你虽然当上皇帝了，可你年轻，这方面的知识不足，缺乏能力、本领和经验，千万要放下架子，在章相他们的辅佐下，快学多学治国理政的知识和本领，快一点具备驾驭朝政的能力和魄力”。

想到太后这些谆谆教导，徽宗不得不强压火气，但脸上表情却无法掩饰，语气也冷冷地，问：“章相，我是皇帝，我选中的人才，我不能直接任命”？

章惇应道：“不能，必须按程序来。杨光华刚刚从太学院毕业，虽然是状元，但是也不应有例外，最起码应该按照惯例先到翰林院，去学习历练。经历练并考选合格了，才能按程序办理任用手续。”

章惇不卑不亢，振振有词。因为他清楚，他作为从神宗朝就深受皇上赏识的三朝元老，在重大问题上必须有话语权，并且要保持哲宗朝时的威望和权威，如果现在徽宗还没亲政就不听自己的意见，那么等他亲政了，就更不拿自己当回事了，这样的情形绝对不能成为现实。所以，他慷慨陈词、理直气壮。可他越说，徽宗的脸色就越凝重，眼瞪得越大，脸色也越来越红，终于忍耐不下去了，抬手指着章惇，颤声问道：“我问你，你，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

这一句把章惇问得楞了一下，但并没有半点的慌张，只是依礼法退后半步，说：“当然您是皇上。皇上莫怪，老臣只想维护朝廷的规矩和尊严，也是在维护您，绝无轻蔑皇上的意思”。

“好”，徽宗立即打断他的话说，“既然你承认我是皇上，那么谁能代表大宋朝，谁能代表大宋的朝廷？我！我现在就向你宣布，我推荐杨光华为皇帝秘书。你去让吏部办理相关手续吧”。

章惇没想到，这个一向被自己认为胸无点墨、难成大器的轻佻皇帝，居然会玩权术了！可自己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也不会连续在相位十八年、并且独掌相权七年多！想到此，他站起身，说道：“皇上，从秦王嬴政建立秦王朝以来，历朝历代帝王，没听说谁设立皇帝秘书这个职务的。咱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咱做事要有依据，有章法”。

徽宗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太后的教导已经被火气快烧光了，只听“咣”的一声，徽宗白白胖胖的娇嫩手掌拍在书桌上，用几乎变了调的声音，几乎是吼叫：“秦王之前没有帝国，秦王建立了帝国，这是开拓、是创造；汉高祖看到了朝廷设立丞相职位的弊端，就取消了丞相职位，大汉朝得以存续四百多年，这是改革；咱们大宋朝神宗皇帝对政治经济军事进行了全面改革，咱们大宋王朝才有今天的繁荣昌盛。这说明什么？要改革，改造！不能光吃祖宗的老本，也不能抱残守缺。一代帝王，一个朝代，要能够开拓、能够创新才有生机和活力，才有蓬勃向上的动力，也才有更发达更辉煌的希望。你记着，大宋朝从现在起，要改革！你不是革新派的领袖吗？为啥到了具体事上就比谁都保守呢？你记住，也传下去，谁不改革谁就下台，谁阻挡改革，谁就会被改革的车轮碾得粉碎。你下去吧，去吏部办理杨光华任职的事情”。

章惇被徽宗这一番激昂慷慨的演说惊住了，也突然觉得不能小瞧这个十八岁的小皇帝了。他一向认为这个徽宗就是烂泥糊不上墙，除了一副漂亮帅气的外表、琴棋书画吃喝玩乐，他压根儿就不会当官，更不用说当皇上。如果没有太后的鼎力支持和坚定扶持，这皇上怎么能轮得上他？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扔出这样的一套理论，突然乌鸡变凤凰了。一定是受了杨光华的蛊惑。可不管怎样，人家是皇上，自己是臣，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又直视了一眼徽宗，挺起腰板，梗着脖子退了出去。

徽宗望着他的背影甩了一下手。杨光华看着徽宗和章惇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两人都象斗急了眼的大公鸡，觉得挺好玩。最终看着章惇带着怒气退出，徽宗脸上沁出汗珠，正在用手抹脸，忙从旁边的脸盆架上拉过毛巾递到徽宗手上。徽宗接过手巾，擦了擦脸，又把手巾递回给光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简直欺人太甚！倚老卖老蹬鼻子上脸”。

“就是，实在不象话，明摆着欺负人，要搁别的皇帝，早打发他回老家了！您是皇上，就该有这样的权威，不能任由他们任性妄为”。

徽宗的眉头舒展开了，“本来，今天心情特好，结果被这老家伙搅得一点兴致都没了。好在有你在身边，不然，真不知会把我气到什么样子。好了，不管他，反正已经让他去办了。从现在起，你就是皇上秘书了，除了太后，谁再说三道四，我绝不轻饶！”

光华立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谢皇上！光华愿为皇上肝脑涂地、鞠躬尽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