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生俯首拜阳明（1/1）

第二天的公务安排很简单，二人各负责找一批官员交接文件。陆秉看着自己那番交接名单，自己所思所想的哪个名字不出所料出现在纸上。

“嘿嘿，文孚老弟，你毕竟年幼，有些老油条你对付不了，为兄给你的这些人都是实在人，工作难度低，难搞的就交给我来。”

蔡虎说这话的时候昂首挺胸，道貌岸然的样子。陆秉笑了笑，他眼神很好，刚刚瞄了蔡虎的那张纸。蔡虎没有骗人，他给自己的确实是一些老实人正经人，也有一些特殊人，比如被杨廷和贬过来的王瓒。但是换句话说就是，都是一些捞不到油水的人。而反观蔡虎那边，那是去干活，去快活去的吧，怪不得一个个都想来金陵呢。

“那我们晚上见？”

蔡虎笑呵呵的说着，随后便一溜烟的跑开了，生怕陆秉反悔一样。陆秉看着那消失的矮胖身影，笑着摇摇头，拿起名单，眼神则是定定的落在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上。

陆秉轻轻的推开了南京兵部衙门的大门，衙门内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也是，南京这边虽然说和京城一样设有六部，但毕竟是一个形式上的东西，所以官员没有多少工作，也就几乎不在衙门内待着，还有一个原因应该是蔡虎的到来，都去“接风洗尘”去了。

陆秉走进这空荡荡的衙门，不多时便来到了之间的一处院落，院落一角有哗哗的水声，陆秉闻声走了过去，果然看见一个老人拿着盆，不紧不慢的给院落里树木浇水。

这是！

陆秉终于见到了那位他朝思暮想的男人，就在陆秉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道清晨的辉光恰好直接天井洒下，披在了那道看似瘦弱的身影上。陆秉顿时觉得千言万语此时化为一道复杂的情绪涌入了自己的胸腔，他轻轻的撩起衣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推金山倒玉柱一般俯身下去。树旁的那袭布衣轻微一愣，旋即便是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是来此拜师求学的大抵都是这般。

“学生陆秉，见过阳明先生。”

没错，眼前这位就是那位知心合一的王阳明，那位流芳百世的心学创始人，最后一位圣人！陆秉知道阳明先生是误会了什么，但他没有在意，他这一跪，跪的是一个现代的后世子孙对于这最后一位圣人的敬仰，不在乎他人所想，这何尝不是阳明先生的问心无愧呢？

“京城来的？”

阳明先生淡淡的问道，手中浇树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看见陆秉点了点，阳明先生继续说道。

“是个生面孔啊，按照以往的安排，京城派来的官员，不会这么早的来到兵部处理工作。”王阳明淡淡的说着，看来是对大明的官场很是熟悉。

“孝，本就是天经地义，顺从本心的行为，何错之有？”王阳明突然没来由的来了一句，确是让陆秉精神为之一震。他这次来虽然说是为了见一见这位圣人，也是为朱厚熜来寻求理论支持。很明显，王阳明猜到了他的来意和目的，也毫无避讳的全说出来了。

“先生，您......”

虽然陆秉得到了想要的，但是王阳明这般毫无遮掩，也是让陆秉有些担忧，这么明显的站队会给王阳明带来多的麻烦，要知道朝中的那位杨首辅可是一直在打压王阳明。

“哈哈哈，担心我站队？”阳明先生抚须大笑，一双眼睛仿佛可以洞穿人心，蕴藏着这人世间最高的智慧，“我心即理，我顺从本心，何惧之有？至良知，人伦天序，问心无愧。”

陆秉看着王阳明，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可能这就是圣人吧。无惧无畏，唯守本心。”

陆秉喃喃的说道，前世自己最为信奉心学，一本传习录更是被翻烂了。可是终究没有明白，没有懂。而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缺的是什么，是对于本心的尊重，对于良知的认知，对于自身的升华。

王阳明看着陆秉呆呆的站在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多年前在一个龙场的石棺里，自己也如现在这样。王阳明没说话，他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瓢，也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院落里逐渐的沉进了一种宁静，没有任何嘈杂，只有时不时那树叶被风轻拂的沙沙声。

不知道多久，陆秉的眉毛倏的动了一下，王阳明知道，这是醒来了。只见陆秉的眼神渐渐的清明了起来。

“不急不急，你才十多岁，如此年纪就有这般成就已经是非凡了。”

王阳明笑着说道，眼前这个小子当真是悟性非凡，虽然说这只是一次小的顿悟，远不及之前的龙场那般来的震撼和传奇，但是这才多大就能有顿悟，那些修行一辈子的老和尚老道士知道了，不得羡慕哭了。

“先生......”大梦初醒般的陆秉喃喃道，“陆秉之所欲陷入这种状态，是因为他想到后世的一句话：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总是以为自己做不到知行合一，我以前只觉得，知行合一要先知后行，是我的知还不够所以不能行。但知和行本来不是因果关系而是并列关系！二者本就是互相成就的！”

路边的呢喃虽然声音不大，但此时这方天地是那样定的安静，所以王阳明听得是很清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么？”

王阳明也是在回味着这句话，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后世的智慧结晶，但是他能感受到这话的分量，甚至让他看到了自己心学继续上升的空间。

“好好好，陆公子真乃天人，只可惜陆公子不似我这般，以陆公子的身份，终究是是要在那泥潭里蹚一蹚的。”王阳明轻笑，看这里陆秉微变的表情，继续安慰道“但是陆公子不要压力，心学不是佛道之法，不是非要在什么庙宇道馆。只要有一颗心，在哪里都是修行。”

“陆公子的这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王某受益匪浅，如此厚礼无以为报，我观陆公子是习武之人，希望陆公子不要嫌弃我的这份小礼物。”

言罢，却看见王阳明，手掌轻抬，步伐轻迈出。这一幕让陆秉一愣，阳明先生这是要和自己过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