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不愿（1/1）
时过境迁，岁月更替。
小秦剩已经长高了不少，今年就要开始上五年级，偶尔会回爷爷奶奶那里看看，不过娘亲和爹爹出去打工不经常回来，哥哥姐姐也到乡镇里上初中去了。
师父说没事别经常回去，干这行的经常沾染阴气，回去多了家人容易出事。
秦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毛孩，自然也知道普通人沾染阴气是什么下场，所以回家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
“香，回去了？”
“诶，是的，我朋友在外面等我呢”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暑假快乐”
“暑假快乐，你回家也注意点，最近刚下过大雨”
杨小香收拾好行李和室友打个招呼走出宿舍，秦川秦秀杨涛等往高寨新寨方向的十几位同学已经聚集在了校园外，只等小香出来就回家去。
路程遥远，通了马路的村子家里有摩托的会被家里接走，像秦川他们这些还没通马路的村子，又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带的只能选择徒步回家。
一行人一大早就聚集起来，草草吃了早饭后就往家里赶去。
走马路的话得走一天一夜，而且荒郊野岭的马路也不会有路灯照明，所以一行人只能走原来的山间小路。
行李没有多少，哪怕是马上面临毕业的秦川也只是背着个塞满东西的书包，课本什么的压根不用带。
夏天很热，但也很容易下雨，放假的前几天大雨一直下个不停，直到昨天雨才停了下来。
一个小初中学校而已，自然不会让他们留太久，在乡镇这花销又太大，所以雨昨天才刚停一行人就已经准备回去了。
走小路的话还行，早上出发傍晚就能回到家。
路面还有点湿滑，有力气的男生会帮忙女生拿点行李。
在爬一个坡的时候，香儿因为踩在了最滑的石头上，瞬间身体就向后倾倒要滑下坡去，要知道路下可是一个陡坡，摔下去少说也得骨折。
紧紧跟在香儿身后的秦川见状连忙伸手拉住香儿，两人一起跌倒正要下滑，秦川靠着经常干活的力气紧紧的抓住了坡上的野草，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又把两人拉了上去。
“谢谢你”
起来后香儿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对秦川说，脸蛋已经是红彤彤的。
路程可是很紧的，这要是自己摔了下去，估计天黑之前很难回到家了。
“没事没事”
秦川傻笑的呲着牙。两人本就是同村同龄，又在同一个班一起上课，怎么看都是妥妥的缘分，正值青春少年之际，难免对这个经常遇到的又好看又贤惠的女孩子有好感。
众人见他俩没事，稍作休息后又继续上路了。
秦川和香儿之间好像因为这一遭而感情亲近了许多，以前都是保持着距离相互在远处偷瞄几眼，这次却慢慢的打开了话匣子。
“诶，你毕业了要去哪？”
香儿走在前方，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声音清脆动听，宛如一汪清泉般甘甜。
“嘿嘿，我成绩不好，高中估计上不了了，读完就去打工，早点娶个媳妇，你呢？”
秦川走在身后，背着自己和香儿的包却感觉不到重量，声音略显扭捏，就和青涩的青春一般。
香儿有点失落，但想到秦川最后说的想找个媳妇后脸又不自觉的红了，脑海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还好秦川那只猪走在后面，不然让他看到我脸红多尴尬。
香儿暗自想着。
香儿成绩比秦川好的多，老师说上高中的机会非常大，让她好好努力。
但这一瞬间，她有点犹豫要不要跟身后的笨蛋说她也不上高中，因为她上的话就可能永远不会跟他在一起了，他不会那么喜欢自己的吧，可能她刚读完高中他就结婚了，村里好多人刚出去打工不久就找了媳妇。
秦川迟迟等不到回答，只以为是自己不会聊天，让人家女孩子不想跟他说话了。
一行人爬着山路吹着风，来到新寨的时候一些人就离开了队伍，只留下高寨这边的人慢慢前行。
回高寨的路上需要经过一条大河，河宽几十米，平时路过这里时是一群男孩子的天堂，可以游泳玩耍，还可以泼水调戏一下其他女生。
平时河床虽然宽，但水位只是到膝盖位置，只有被堆积起来的大坑才能淹没人。可连天的雨水让河流彻底爆发，水位已经升到了腰部，而且流速不是平时可比的。
还好众人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场面了，找到平时经常渡河的地方后一个个手拉着手男女交错着艰难顶住河流的冲击往前走。
总共是四个男生五个女生，走前面的必须是男生，不然压根就站不稳。
最后面的是秦川，他前面是妹妹秦秀和香儿，他承担的压力照样不小。
秦川紧紧拉着香儿的手，除了前不久他拉住跌倒的香儿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接近香儿，同时也暗暗决定等会要稳住，他要是没稳住香儿也会出事。
最艰难的是全部人都进入水里的时候，河水极其凶猛，直拍的人脚踝生疼，只要一个人没稳住全部都会遭殃。
秦川死死拉着香儿的手，脚下用力抵抗着冲击。
还好众人比较幸运，最终还是成功渡了过去。
秦川抖了抖裤腿上的水，心有余悸的看着河面，但很快又傻笑着回味起刚刚牵着香儿手的感觉。
香儿不仅长得好看，手摸起来也是那么舒服。
一行人继续前行，但……怎么说呢，有情人难成眷属，狗命运专挑善心人。
明明已经安全渡过了河，上山的那条路虽然在河边，但明明走了这么久都没出事，偏偏香儿路过的时候路坎因为河水的冲刷而松软垮掉。
香儿瞬间被泥黄色的河水淹没，连一声叫声都没发出来就消失在河面。
秦川愣了一下，随后不顾一切的沿着河流往回跑。
“香儿——！！香儿————！”
秦川目眦欲裂，发出了他平生最大的呐喊，背上的书包已经不知道摔到了哪里。他多希望香儿能漏个头让他知道在哪，可汹涌的河面完全没有香儿的影子。
哪怕漏个衣服，哪怕伸出手臂让他看到也好，他决定会毫不犹豫的跳下水冲过去。
秦川沿着河流跑了很久，直到膝盖磨破了皮，鞋子张开了巨口，可还是不见踪影。
河水已经淹没到了秦川的膝盖，他马上就要进入水里，却被同村的其他人拉了回来。
“不要拦我！！放开我！”
“哥！你不能下去，你也会被冲走的！”
秦秀带着哭腔抱住哥哥的手。
秦川全力挣扎，泪水已从眼里流出，可最终还是被其他人拉了回来。
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秦川找回了香儿的书包抱在怀里，眼里已经没了神采。
众人各自分路回了自己的村子，秦川和秦秀却不知道该怎么跟香儿的家人说这件事。
……
湍急的水流声冲击耳膜，却抵不过那震天的哭声。
秦剩默默跟在师父后面准备着招魂。
本来，丧事和喜事什么的他们是不会参加的，但这次连尸体都找不到，只能让师父来招魂，建个衣冠冢。
“剩子，你让我见见我的孩子啊”
香儿娘亲拉着秦剩的手，声泪俱下，早已泣不成声。
“伯母，对，对不起，我还不会”
香儿娘亲哭倒在秦剩脚边，秦剩心里也满不是滋味。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死亡。
以前的老人们死去，他从没这样的难受。
想起以前小时候他上学跑的太快，香儿姐会好心的让他注意安全，他跑到田坎上了，会被香儿姐撵回来，他没钱买零食，香儿姐会分给他一些…
“……”
尸体找不到，也很难找到了。香儿父亲沿着河流找了好几天，没有一点踪影，众人跟离这里最近的北盘村打招呼，询问有没有救到溺水的人或者尸体也好，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像这样的河流，尸体要么被卡在哪里，可能在石头底下，也可能在某个狭缝里，要么就是进入了地下河流。
“剩，再给我点纸钱”
秦川表情麻木，早已无喜无悲般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从秦剩这拿走纸钱烧在河边，那本该是秦剩的工作。
虽再不愿，招魂也还得继续，就算最后的招魂没成功，建好衣冠冢后生活照样要过。
可哥哥秦川却是没再上学。他说，他还有一年的初三就要外出打工了，就当这一年他是在读书混日子吧。
雨停了许久后，河流边多了一道年轻的身影，他在河里翻着石头，遇到水潭就会下去潜一圈，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头发长长的快要到腰部，脸蛋清秀笑起来就像初升的阳光一般。
秦川沿着河流找了一年，偶尔才会去一些有小卖部的村子买点东西。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一年的，那可是真的风餐露宿，直到后来秦剩才听爷爷说秦川外出打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