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木廷舟（1/1）

木廷舟其人，在K市一中里，大抵是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至少高二这一届没有人不认识他。

打架闹事永远有他的份儿，上课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做自己的事，出了名的不把师长放在眼里。但你说他不学无术混吃等死吧，偏偏人家大大小小的考试都稳居第一，分数甚至是狠甩其他人一条街，没有一次例外。

再加上浑身的气质都冷冰冰的，规则在他眼中基本等于不存在，除了平常和他玩得好的几个人，通常没有人敢轻易接近他，就怕不小心惹到了，放学后指不定要被拖去哪个小巷子挨揍一顿。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不知不觉便被冠上了校霸的名号。

不过师长们倒是对这样的他睁一只眼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在校内闹出太大的动静给他们添麻烦，校外闹出什么事被捅回学校，但凡不太夸张，顶多千字检讨书一份，升旗仪式的时候上台朗读给全校听，勉强也算是公开处刑。

至于木廷舟人出现在升旗仪式过几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说老师们势利嘛，倒也不至于，成绩虽然不是一切，但在学校这个小型社会，成绩好还是有成绩好的优势。K市一中再怎么样也算得上是K市的一流中学，学校的升学压力也不小，木廷舟的成绩摆在那儿，只要没有意外，绝对是能上顶尖大学的好苗子，甚至还是市状元的候选人。学校也不想把这孩子给作没了，秉承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信条，平时警告记了，随后又会找机会给他消掉，就怕他以后的个人档案上出现了什么污点。

木廷舟散漫归散漫，但没有在师长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什么大事，检讨书也会走个形式写一下，心意至少有到，老师们也就由着他去了。

据那一生奉献给爱的教育的老校长所言，叛逆期的孩子嘛，总是需要慢慢引导的。

而高云霏自然也是认识木廷舟的。

今早来到学校，办公室的老师们不约而同地投来同情的目光，她望着同僚们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高云霏一去兮不复还”的表情，便有些哭笑不得。

尽管当初她收到分班名单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那踏上征途的壮士，未来的命运就两个字可以形容──悲壮。

碰谁都好，偏偏遇上了木廷舟这个大魔王。

听说上次当了木廷舟高一班主任的那位老师，可是下岗了就立刻申请调职去别校了呢。

该来的总是要来，谁知道开学第一天就出岔子了。

彼时语声落下，一时无话。

少年沉冷的声线中带着轻佻，伴随着猖狂的字句刺激着众人的感官，学生们尚未反应过来，身为师长的高云霏是直接炸了。

“木廷舟，你……”

陆清枝胆子一向不大，是绝对做不出顶撞师长这种事的，但也不知怎么的，这回竟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旁的麦克风，猛地插话：“老师──”

高云霏教训的话还没出口，被打断后也不恼，侧首去看声源，在见到陆清枝时目光不自觉柔和了些。

陆清枝眼神怯怯，咬了咬唇，有些羞赧：“老师我肚子有点痛，能不能……”

“快去吧，不舒服不要憋着。”高云霏应允，见陆清枝面色不太好，又关心道，“没事吗？需要找人陪你吗？”

“没关系，谢谢老师。”

目送陆清枝小跑步离开教室后，高云霏回过神也冷静了些，看一眼旁若无人玩手机的木廷舟，深呼吸后调整了一下语气：“清枝就先pass，等她回来再继续，下一位同学是谁？先上去吧。”

才刚开学，失态确实不太好，这就算了吧。

反正这厮臭名远扬，她也没指望能在高二生涯的第一天就让他改邪归正。

陆清枝沿着走廊走到尽头，进去女厕所洗了个手，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

其实她根本没有肚子痛，只是觉得方才那种状况，好像不打断一下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主要还是木廷舟在便利商店的时候帮她垫了钱，虽然他态度挺讨人厌的，但终归是拯救她于尴尬之中，想着人情总是要还的，她便顺势帮了一把。

大约过了十分钟，陆清枝想说时间差不多了，便拖着步子慢慢走回教室。

这时最后一位同学正好自我介绍完，高云霏见她回来了，便道：“清枝，正好到你了，上去吧。”

经过方才的小插曲，班上的气氛明显凉了不少，谁也不敢造次，不知是怕惹怒老师，还是怕打扰到校霸木廷舟。

少女温软的嗓音飘荡在空气中。

“大家好，我是陆清枝。陆游的陆，清澈的清，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枝。”

高云霏身为一个语文老师，可真是太喜欢这番说辞了，多么有文化的介绍方式啊！

“说到这里，我来补充一下。陆游，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们之后也会上到他的作品，像是《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钗头凤》之类的。”高云霏向全班道，“至于后面的部分，这个或许就比较少人知道了，它是源自于先秦时期的一首民歌《越人歌》，其歌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国学常识补充完毕后，她见陆清枝眼神游移，仍是有些紧张的模样，便投以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陆清枝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了一番，又道：“我的兴趣是做甜点，对于运动有点不擅长，性格比较内向，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温和绵柔的嗓子，声音不大却依然清晰，如三月柳絮轻扬，细细地刮着耳梢。

“对了，我前两天有做布朗尼，大家如果想吃的话，下课欢迎来找我呀。”

闻声，木廷舟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稍稍移开，抬头看了她一眼。

少女眼神清澈，嘴边还挂着微微的弧度，小小一个站在台前，皮肤很白。

木廷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以前外公养的小兔子。

他眼睫微敛，目光在聊天窗口上逡巡了几秒，接着按灭屏幕，懒懒地靠上椅背。

陆清枝的座位也在后方，原本旁边的位子是空的，但这会儿木廷舟来了正好被填满，她在走回去的路上又和他对到了眼。

于是木廷舟就眼睁睁看着陆清枝惊惶地别开视线，经过他时又抖了一下。

甚至连入座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呼吸大了点都可能会吵到同桌。

木廷舟：“……”

老子看起来像是能吃了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