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钱消灾（1/1）

时节逐渐入秋，北风喧嚣过人间，虽然起得较平常晚，清晨依然灰濛一片。

木廷舟起身看了眼窗外，只见远方地平线的云层隐隐透出一丝幽微的晨曦，他眯了眯眼，也不看时间，直接倒回去睡。

五分钟后，他再次坐起身。

重新入睡前的那一刻，陆清枝那句“希望下礼拜一能见到你”倏地窜进脑海。

昨天陈露意外地提早回来了，他不想顺着她的心意好好读书，在她眼皮子底下不务正业到半夜，凌晨才打开卷子熬夜解题，照理来说这会儿实在困得紧，但是少女的声音却种下了一抹清醒，而后发散，搅得他怎么样也睡不着。

他鬼使神差地下床洗漱。

打理好自己后，木廷舟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六点半。

他上了高中之后就没有这么早出门过。

不是踩着点到校，就是迟到，有时候甚至干脆不去。

而今天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突然觉得不该迟到不该早退更不该翘课，确实应该要准时去学校上课。

──尽管身为一个学生，本来就应该要准时到校好好上课。

木廷舟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人，他转念一想，既然在家里睡不着，那就买份热腾腾的早餐去学校，吃完再睡。

他耷拉着眉眼晃到学校对面的早餐店，老板娘认得他，平常大家快要迟到时赶着买现成的三明治和牛奶就走了，只有这孩子悠悠哉哉地点需要现煮的餐点，等了一阵子后再慢条斯理地往学校走。

这会儿还早，店里的人不多，老板娘看到他时很惊讶：“帅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这都还没七点。”

“下定决心奋发向上。”木廷舟随口胡诌。

老板娘哪里看不出来他在敷衍，却仍是多加了一条培根到他的蛋饼里：“哟，难得啊难得，多给你一份培根作为奋发向上的奖励。”

有好处不拿的是傻子，木廷舟欣然接受，正要道谢时老板娘又喊了一声：“小美女，今天也这么早啊。”

木廷舟转头看去，只见陆清枝站在门口，身后渡进来的阳光好似将她拢在一圈柔软的光晕里。

“阿姨早安。”她温声打招呼，点了一份培根蛋饼和冰豆浆，“有作业忘了带回家，想说今天早点到学校补。”

“呀，你俩真这点的一样，你说默契不默契。”老板娘笑着道。

陆清枝这才发现身旁站着的是木廷舟。

她眨了眨眼，眼底同样滑过一丝惊诧：“木同学，你今天好早。”

“我记得有人上礼拜说希望今天能在学校看到我。”木廷舟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闻言，陆清枝愣了愣，虽然这话确实是她说过的没错，但辗转从木廷舟口中说出来，怎么感觉就有点……微妙？

她耳根子有一瞬间的热意涌上，然后慢吞吞地道：“是的，你今天没翘课了，这样很好。”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再次开口：“不要太常翘课，旷课太多是要被记警告的，虽然可以消，但可能多少也会影响到之后升学的记录。”

木廷舟见她一个十七岁少女语重心长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我上周五没翘课，有请假的。”

“你只是借请假之名行翘课之实。”

陆清枝说的是事实，木廷舟没反驳，扯了扯唇，心情莫名有点好，早起该有的起床气反常地没有发作。

“帅哥，你的好了。”这时老板娘把做好的早餐放在柜子上，“小美女，你的再等一下，阿姨快煎好了啊。”

木廷舟没急着去拿，陆清枝在一旁点点头：“阿姨慢慢来，没关系。”

几分钟后，老板娘又放了一袋装好的培根蛋饼和豆浆到柜子上：“好了，拜拜嘞，上学愉快啊。”

陆清枝乖顺地应下，正要拿早餐的时候，发现木廷舟的手越过她，早自己一秒拿了她眼前那袋。

陆清枝不疑有他，转而拿了另外一份，反正听老板娘说，他们两个点的是一样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学校，一路无话。

陆清枝昨天晚餐吃得少，这下肚子挺饿的，到了教室落座后便直接拆了早餐，先吸了一大口冰豆浆，而后露出满足的小表情。

木廷舟把她的神态都看在眼底，眼底聚了几分笑意，也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吃到一半的时候，木廷舟突然听到自家同桌“咦”了一声。

陆清枝歪了歪头像是在思忖着什么，而后看向他：“我怎么感觉今天的培根蛋饼比平常丰富。”

“有吗。”陆清枝的反应在预料之中，木廷舟瞥了一眼，淡淡反问道。

“没有吗？”陆清枝仔细看了看盒里剩下的蛋饼，“阿姨今天给了两条培根！”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瞳孔缀着星星点点的光，眉眼间都是惊喜。

木廷舟象征性地翻了翻自己那份，然后道：“我的没有呢。”

陆清枝“啊”了一声，很开心：“所以我是幸运宝宝吗。”

木廷舟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觉得她的快乐好像很简单，但凡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露出幸福的表情，像只小兔子。

可爱的小兔子。

木廷舟弯了弯唇，也不多话，径自吃完早餐，接着趴下来补眠。

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课了。

木廷舟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向讲台前滔滔不绝的数学老师。

捕捉了几个关键字，他翻到课本相对应的页数。

啊，是和角公式和差角公式，那他预习完了。

木廷舟原本想说继续睡，反正这个数学老师只要一讲课就如入无人之境，十分陶醉于自己的世界，完全不管下面的学生有没有在听课，理所当然不会管他睡不睡觉。

几秒后又转念一想，好像快月考了，还是别睡了，写题目吧。

于是隔壁的陆清枝上一秒还在听前面的老师证明正弦的和角公式，下一秒就看到自家同桌已经在写后一章的直线方程式。

陆清枝心想大佬不愧是大佬，上课睡觉还能超前进度。

一天下来，见木廷舟依然是敛着眉眼，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绪并不高涨。爱操心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心底有些忧虑。

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本来就这样。

最后两节是地理课，但地理老师临时请假，于是和礼拜三的自习课调课，今天大家便留在教室自己读书写作业。

英文卷子写着写着，陆清蓦地想到自己假日做了巧克力饼干，从书包里翻出保鲜盒。

差点忘记要分享给同学吃了。

她戳戳唐初弦的后背，少女似是在打瞌睡，手中握着笔，头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直到背上的触感传来，她才触电般的如梦初醒。

转头就见陆清枝递了一盒饼干过来，唐初弦感激涕零，满足道：“枝枝你真的是我的救赎，我写老刘今天出的题目写到快睡着，有了糖分的补充我又可以了……不是诶，就区区一个三角形为什么有这么多公式啊，要疯了。”

陆清枝跟着唐初弦附和了几句，接着瞄了一眼隔壁玩手机的木廷舟，犹豫了一秒还是拿着饼干盒转向他：“木同学，你要不要吃巧克力饼干？”

木廷舟神色倦懒，面上无波无澜，一如既往的冷淡。

冷淡归冷淡，他仍是伸手拣了一块饼干：“谢谢。”

陆清枝看着他咬了一口，不知怎么的有点紧张，见他情绪依然是低沉沉的，一边抱着关怀同桌的心态，一边又觉得过问别人隐私是不是不太好，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怯生生地开口：“木同学，你最近过得不好吗？”

木廷舟正要把另一半饼干送入嘴里，闻声后动作顿了顿：“嗯？”

陆清枝又想到了开学那天，他在便利商店帮她付钱，说了句“花钱消灾”。

她觉得不会有人每天情绪都这么冷的，肯定是因为遇上了什么，所以才提不起劲做事，就像他说的花钱消灾。

如果没有灾，何必消灾？

“你那天说的，花钱消什么灾啊，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都可以帮忙。”陆清枝心善，虽然性格内向，但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或事总是毫不犹豫，何况这还是她同桌。

木廷舟甚至想了一下“那天”是哪天，好半晌才回忆起自己初次见到她的时候，确实是说了“花钱消灾”这种话。

他心下好笑，这人怎么这么实诚啊，听不出那是在敷衍吗。

不过最近心情确实是不怎么好，陈露通常都会因为工作很晚回家，这几天不知怎么的，竟比平常早了一两个小时回来。而木廷舟总是在出房间后猝不及防遇到她，两人见面必吵架，吵得他都有些烦了。

见他没有说话，仿佛在沉思着酝酿话头，陆清枝觉得他同桌的困难是不是比想像中严重啊，要不然怎么感觉这么难以启齿。

于是她更坚定着要帮他的心意。

木廷舟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跟母亲不和也没什么好讲的，对上陆清枝担心的眼神，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消排队排很久的灾。”

满目担忧的陆清枝：“……”

那你是不是很会记仇。

“……我很抱歉。”

木廷舟见她一脸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悔恨，眼底的笑意肆意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