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话说的还是挺准的嘛（1/1）

少年逆着光，出口的调子散漫，狭长的双眸里却淌着冰冷。

木廷舟没去看陆清枝，视线直直锁定着朝自己冲来的金毛，在对方一连串暴躁的脏话声中，往他的腹部一脚踹去。

那脚没收住力，金毛被猝不及防的一踢，冲击力使他往后趔趄了几步，最终仍是没稳住身子，一屁股摔到了地上。肚子和臀部双双遭殃，他痛得问候了木家祖宗一轮，见状，后面的红毛和绿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陆清枝，互看一眼后加入战局。

木廷舟凝视着跌在地上的金毛，心想上回送陆清枝回家，两人站在她家街口说话，那时有两个市二中的从旁边经过，因为大声嚷嚷吵得很，惹得他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当下只觉得眼熟，但一时也没想起是谁。如今看来，大概是那时候金毛就知道了陆清枝这个人，这会儿想要用她来威胁他。

木廷舟望向奔来的两人，面无表情地挽起袖口，抡起一旁废弃杂物中断了一只脚的矮板凳，眼睛眨也不眨，直接砸到了红毛身上。

窄巷宁静，撞击的声音被衬托得更加巨大，震天的响动撞入耳里，陆清枝惊恐地“嘶”了一声。

红毛反应不及，被砸得头晕目眩，倒在地上翻滚，绿毛见状内心的怒火更加沸腾了，上前朝着木廷舟脸上就是一拳。

拳风迎面而来，木廷舟侧过脸堪堪避开了那拳，接着握住绿毛的手腕往死里拧，把人给疼得直骂娘。此时金毛缓过了劲儿，立刻爬起来从后面架住了他，木廷舟被限制行动，不得不放开绿毛，下一秒就被招呼了一拳。

他低低骂了声“操”，伸脚从绿毛小腿肚侧边踢过去，刚好绊倒了他，接着抬手往后怼金毛的脸，金毛被拍得一阵懵，木廷舟借机转身又朝他眼睛补了一记。撕心裂肺的叫声回荡在小巷中，天空被硬生生地割开了一道口子，满目妖冶的红，悬在地平线苟延残喘的落日烈得让人心惊。

红毛和绿毛见老大受伤，两人跳起来一齐奔向他，木廷舟被撞得踉跄，闪过了绿毛的左勾拳，却没能躲过红毛往下巴的一记。那一拳极重，磕得他下颚剧痛，步伐没稳住便翻倒在地，弄散了身后的杂物堆，在红毛想要乘胜追击之时，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及时抵住了他的前进。

木廷舟忍着痛爬起身，余光瞥到了站在角落的陆清枝，她面上是掩藏不住的无措和恐惧，他心下烦躁，胡乱骂了一句脏话，将手中的木棍直接捅上红毛的肚子，目光阴鸷。

绿毛大吼，整个人跳起来扑上木廷舟，像只熊一样再次把他撞倒，木廷舟被压在地上，瞪着眼前人的眼睛里有几欲爆发的戾气。他自诩核心肌群锻炼得不差，然而绿毛虎背熊腰，比起另外两个只会虚张声势的弱鸡，他是最壮硕也最有威胁性的一个，这会儿死死压着他，要挣开竟然也感到十分吃力。

绿毛骑在他身上，往他左脸狠狠地捶了一下，准备要往右脸也招呼一拳之时，身侧猛地一股冲击力袭来，将他从木廷舟身上踹离。

只见一名男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扫了一圈眼前的狼藉，面上的嫌恶藏也藏不住。

不只红黄绿三人组，连木廷舟看到来人都愣了一下，这男子陌生得很，他能肯定他绝对没有见过，怎么会突然就加入了这场混战。

几个人都挂了彩，木廷舟也挨了不少的伤，此时无心去管对方如何，满脑子都在猜测这人是谁。

唯独陆清枝在看到那道身影时，原先被恐慌占据的眼睛倏地一亮。

“萧季川！老师！”她提着书包小跑步过去，心底踏实了些。

“哎，枝枝，你怎么也在这儿？”萧季川讶异，随即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还好我同桌及时出现，要不然可能真的要出大事了……”话及此，陆清枝才想起了木廷舟，连忙弯身去查看他的伤势。

陆清枝和这不知打哪儿来的男人认识，这是木廷舟没有想到的。他打量了一下萧季川，男人身穿奶茶色的针织毛衣和杏色直筒裤，肩头斜斜挂着帆布包，头上还戴了顶渔夫帽，看着特别温和，走一个日系文青风。

不过刚刚往绿毛身上踢的那一脚倒是没留情。

木廷舟冷着神色起身，不着痕迹地避过陆清枝的纤手，没有让陆清枝扶他。

“警察很快就来，不用谢了兄弟们。”萧季川皮笑肉不笑，拿起手机晃了晃，把通话记录展示在众人面前，看他们的眼神跟看智障似的，“年纪轻轻学什么逞凶斗狠，还穿着校服，脑子被狗啃了吗，谁他妈打架还顶着自己学校的名号，简直就是在昭告天下去通知学校老师给你们记处分。”

话音刚落，身后便迎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只见两名警察恰如其时地出现。

几个人连同陆清枝和萧季川都被带到了派出所，四个男孩子虽然受了伤，倒也没有危及生命安全，顶多就是看起来比较夸张的皮肉伤罢了。除此之外，其余没有太严重的事情发生，警方弄清来龙去脉之后，念着几个人都还是学生，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厉声教训了一顿之后，把家长都叫来，便把人给放走了。

市二中那三个人挂彩挂得狠了，看着木廷舟的目光都是不甘心，金毛离开前还朝他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他爸发现后给赏了一记爆栗，少年被压着拖出了派出所。

木廷舟嘴角仍渗着血，他冷淡地望着三个人散场，下颌的痛意还在烧灼着，抬眸就见陆清枝和萧季川并肩站在一块儿，心下滚着烦躁，面上冷意更盛。

他起身要走，被警察大叔给拦了下来，他蹙了蹙眉，冷声道：“我妈不会来。”

“那你爸爸呢？”警察问。

“我爸早死了。”木廷舟面色不善，“我妈出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警察有些为难。

萧季川见状，立马同警察说：“这孩子跟我们一起走吧，他俩是同学，会打架也是为了帮助小姑娘，心地好着呢。

萧季川早已成年，又是报警的人，再加上一副端正可靠的模样，警察犹豫了一下便应允了。

踏出派出所后，陆清枝想好好地跟木廷舟道谢，话才到了嘴边，他却直接转身离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陆清枝看着他走入重重人群的背影，呆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被萧季川给唤回了神识。

“枝枝走了，上课时间已经超过很久了，但我们都还没到家，你妈妈该担心了。”

陆清枝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才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老师，你怎么会在那里出现啊？”

她木木地开口，好似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抽离出来，连语气都是空茫的，没有半点灵魂。

“我不是要去你家吗，正好经过就看到他们在打架，倒没想到你是主角。”

“什么主角……”陆清枝撇了撇嘴，小声喃喃。

“欸，你同桌很帅啊，要我高中有这种英雄救美的帅同学，我肯定直接爱上了。”萧季川见她情绪低落，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着道，“我话还是说得挺准的嘛。”

陆清枝一开始没懂他在说什么，过了几分钟才回忆起第一次跟萧季川提到木廷舟的时候，他半开玩笑的那句──

有个会打架的帅同桌很不错啊，搞不好关键时刻还能罩着你。

陆清枝又想起了方才木廷舟孑然的背影，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却仿佛游离于人群之外，喧嚣膨胀着，衬得那抹单薄的身影格外清寂。

凌乱的衬衫衣摆随风作响，少年驮着凄凄的夜色，好似揽进了半城孤独。

夜风很凉，她怔了半晌，那风像是吹进了心坎去，在里面种下满潮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