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狗祁轩(1/1)
寝殿的帘子隔绝了日光,床头被罩住的夜明珠散着霭霭的白光。
时悦没有睡意,却心烦想一个人静静。
此时,外边翻窗进来一个人,时悦睁开眼睛,“公主的寝殿也敢擅闯,胆子倒挺大。”
祁轩没说话,只是走到床边,坐下。
“你来做什么?”
时悦冰冷的眼神刺痛了他,好似他此刻只是一个陌生人。
“阿乔,你的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时悦更加心烦,“我很好,你赶紧离开吧,省得被人看到徒生事端。”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时悦没回答,只是别过头不想看他。
祁轩的声音很轻,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中秋那天…乔叔出事了,我心里急便忘了和你说。”
“呵…忘了?”
时悦冷笑道,“你有千万种方法可以告诉我,你来不了,可你却选择不告而别,现在你又跟我说你忘了?你是在把我当傻子吗?”
祁轩愧疚的看着时悦,眼底满是歉意,“对不起,阿乔,是我的错…”
“祁公子还是走吧,我如今是南姜的公主,与你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阿乔,我知道你怨我不告而别,怨我辜负了你的期盼,此事是我做的不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别像对陌生人一样对我,好不好?”
祁轩的眼中噙着泪,“阿乔,原谅我吧…”
时悦不理他,他心中着急,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汪汪…”
时悦诧异地回过头,“你…”
祁轩低着头,语气尽显委屈,“阿乔不是说,如果我那天没来就是小狗吗?我现在就是小狗,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凑近时悦,用脑袋蹭着时悦的胳膊,“汪汪!”
时悦没忍住,“噗嗤”一笑,“臭不要脸。”
祁轩试探性地问道,“阿乔笑了,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时悦推开他的脑袋,“你为何在皇宫?你的身份来这儿,不就是羊入狼窝吗?”
“因为你在这儿。”
那天祁轩得知时悦被带回皇宫,他心里万般焦急,跑死了三匹马赶到京城,安排好一切,才得了能进宫的机会。
“你不要命了?”
祁轩直勾勾地盯着时悦的眼睛,“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等我打点好一切,你随时可以离开这儿。”
时悦的心里有对自由的向往,可她不能走,若她走了,春华秋实肯定会死,佩蓉也会遇到危险,若是失败还会牵连祁轩。
她摇摇头,“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为什么?你真想嫁去西周吗?你若是去了,一辈子就毁了!”
时悦扯了扯身上的毯子,声音淡淡的,“我不想去西周,但我不能连累你,也不能害了蓉姨。”
“我可以把蓉姨一起接出去,乔叔也在京城,他很想见你们。”
“这宫里守卫森严,说不定在我宫外守着的这些丫鬟都是被派来的细作,若是我不见了,城门就会即刻封守。再说了,我虽在宫里的时间不长,但有两个丫头对我极好,我若是走了,她们定难逃一死,她们还年轻,有大好青春,不能折在这皇宫里。”
祁轩的肩膀松松散散地低着,他来时就猜到时悦不会走。
他的阿乔这么善良,当初对他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叫花子都能心诚相待,更别说让她伤害两条人命。
“既然你不愿意走,那我就在宫里陪你,如果真到了要去西周的那天,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时悦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你在宫里要万事小心。”
“放心吧。”
祁轩起身,不舍地看着时悦,“我得走了,但是我当上了太傅,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多。”
时悦笑看着他,“下次再见面时,记得给我带两串糖葫芦,就当你爽约的赔礼。”
祁轩的眉眼都带了笑意,他此刻才确信,时悦真的不生他的气了,“好。”
祁轩走后,佩蓉端着药碗进了寝殿,“刚刚谁来了?”
时悦不打算瞒着,“是祁轩。”
“什么!”佩蓉端着药碗的手一抖,险些把药撒了,“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倒也不用太担心,他既然敢来,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佩蓉把药递给时悦,“这太冒险了,若是被发现,恐也会害了你。”
时悦自然的将碗放在桌上较远的地方,“来都来了,只求他能平安。”
“把药喝了。”
“呜…”时悦委屈,端着药一饮而尽,“太苦了!”她赶忙拿了颗蜜饯塞进嘴里。
“良药苦口。”
时悦收起玩笑的表情,说道,“蓉姨,乔奕他在京城。”
佩蓉直起腰板,下一秒,又垂下头,“我出不去,他进不来,这一墙之隔好似千万里。”
“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到他的。”
时悦一直知道佩蓉想见乔奕,发疯了的想,她一定会想办法让两人相聚。
“不可以胡来。”
时悦甜甜一笑,“蓉姨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
佩蓉揉了揉时悦的脑袋,眼底透着一丝淡到别人看不见的忧伤,“是啊…我家阿乔怎么就长大了呢?”
………
天渐渐暗了,晚上的宫宴更加热闹,威帝一入座就有各种曲目表演展开,宴席正中的表演台上,舞姬翩翩起舞。
不同的是,柳嫣然现在也居于宴席的前位,穿着也换上了嫔妃的装扮。
一些见风使舵的大臣,觉得柳嫣然会得宠,便一个劲的和柳泉塘结识。
有了下午的事,姜玉绵和姜玉瑄也老实的坐在位置上。
姜玉绵讨好的问时悦,“六妹妹可还好?身子没有不舒服吧?”
此话一出,秋实的两根细眉就拧在一块,嫌恶的看着她。
春华虽面上不显,却也在心里提防着她。
时悦语气平淡,“我身子弱,受了风寒,你还是少和我说话,省得过了病气。”
姜玉绵装作没听出时悦话里话外都不想搭理自己,她关切道:“六妹妹可知道是谁想害你?”
时悦觉得好笑,这姜玉绵还真会贼喊捉贼,她也装糊涂,“我也不知道是哪个贱人想害我,若被我知道是谁,我定是要咒她满脸生疮的。”
她看向姜玉绵,“难道四姐姐知道是谁要害我?”
姜玉绵有些尴尬,她不自然的摸了摸脸,“我怎么会知道,我当时都吓坏了。”
时悦莞尔一笑,“我就猜到你不知晓此事,四姐姐看起来柔柔弱弱,定猜不到那等阴险狡诈,内心险恶的小人是谁。”
姜玉绵面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她心想,也不知道她这个六妹妹是个单纯的傻子,还是故意装作愣头愣脑的样子,但她也不能细究,省得暴露自己。
她瞥了一眼姜玉瑄,心里发狠。
这位长公主却是真真切切的蠢!想害人,竟还被别人带进了水里!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也不知道姜玉瑄有没有安排人去教育周景迟,省得那位质子胡说八道!
实在不行就把周景迟毒哑得了,反正只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质子,只要不弄死就行!
“既然六妹妹没事,我就去找长姐姐聊聊天。”
时悦保持着微笑,“是得关心一下她,毕竟她也掉进了水里。”
姜玉绵的嘴角僵了一下,她起身走到姜玉瑄身边。
时悦看着对面两人交头接耳,但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两人默契的离开了宴席,又同时回来,但绿竹和姜玉绵的大宫女却都没跟着回来。
时悦将一切尽收眼底,她还挺好奇,这两个大宫女是去做什么了。
她回头拽了拽春华,又扯了下秋实,“春华,秋实,我想去如厕。”
春华应道,“好。”
姜玉绵看她要走,便问,“六妹妹要去哪?”
时悦凑过去,一副娇羞的模样,小声说,“下午受了凉,方才又多吃了些寒性的东西,现在有点不舒服。”
姜玉绵见她捂着肚子,便没做他想,“六妹妹快去吧,要不要我陪你?”
“这种事情,我不太喜欢有人陪…我自己去就好。”
姜玉绵本就不是真的想陪她去茅房,她随口道:“既如此,六妹妹就快去快回吧。”
时悦“嗯”了一声,便带着春华、秋实顺着方才绿竹离开的路线追去。
时悦发现,绿竹离开的路是去御花园的路,她放轻脚步,刚到御花园,就听见假山后边有年轻男人的闷哼声,还有拳拳到肉的打击声。
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拎着裙子躲在假山后边偷听,果然被她听见了绿竹和另一个宫女的声音。
一个尖细的女声,“你若是胆敢乱说话,就等着被打死吧!”
周景迟被几个太监轮流用棍子殴打,身上大片淤青,他蜷缩着身子,一直护着脸。
绿竹劝道:“春红!差不多了,别打了!质子他应该不会乱说!”
春红就是姜玉绵身边的大宫女,她向来刻薄,“不行!他从小被打到大,皮肉厚实着呢,若是不多打几下,恐怕不会记得疼。”
她使唤着几个太监,“你们都给我使劲打!不准偷懒!一会儿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太监一想到能拿着不少银子,便把如厕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周景迟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眼底却冒着冷意,他要将这些人都记下来!
时悦听着棍棒声越加响亮,她踌躇不决。
这人应该是知道什么,才被打成这样,但这人一声不吭,不会被打死了吧?
她得把这些人引走!
她向春华,秋实招了招手,两人都凑到了她跟前侧耳倾听,她低声道,“你们一会儿去远些地方弄出点声音,把这些人吓走,被打的那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我想去问问。”
春华点头,“公主,你小心些!”
说完,她们就快步走到御花园的凉亭处,春华捏着嗓子,大声道,“娘娘您慢着些!别滑着脚!”
秋实也捏着嗓子,学样道,“娘娘!咱们就别去假山那了吧,那边黑不溜秋的,没有您要的花儿!”
假山里边的人听到了外边的动静,绿竹担心被人发现,她说道,“好像是位娘娘要来这儿采花,我先走了,省得被发现了,说不清楚。”
宫中私用刑法是要挨罚的,春红自然也怕,她收起了嚣张的劲,“别打了!我们快走!”
她将带来的一份糕点随意丢在地上,“这是公主赏你的,这么好的糕点算是便宜你了!”
本来姜玉绵是让春红盯着周景迟吃下糕点再走,但现下来不及盯着,春红只能带着人匆匆离开。
时悦等人走远了,她才小心的走到假山里边,她看见有个男人正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十分破旧,不像太监也不像侍卫。
她走到男人身边,蹲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但周景迟却突然睁开眼,吓了她一跳,她稳住身子,“你不是太监也不是侍卫,那你是谁?”
周景迟的防备心很重,他的骨子里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一双眼睛冰冷刺骨,眼神锐利如刃。
时悦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只一眼,就让她如坠冰窖,她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才会打你?”
周景迟没有说话,他艰难地挪着身子去捡地上的糕点。
时悦直接将糕点踢翻,下一秒,周景迟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这糕点你都敢吃?他们明显是想将你打死,怎么会好心给你东西?说不定你吃了就会被毒死。”
周景迟没理会她,只是费力地站起来捡起糕点。
时悦有些生气,“都说了不能吃!”她拦住周景迟,抢下糕点用手帕包了起来。
周景迟寡淡的声音响起,“毒不死我,最多毒哑。”
“你知道有毒还吃?”
周景迟又不说话了。
时悦气鼓鼓的,为从这人嘴里套话,她耐着性子说道,“我叫时悦,是刚被接回来的六公主,那些打你的人就是怕他们害我的事情败露,才来封你的口。”
周景迟盯着时悦手中的帕子,依旧不说话。
时悦轻蹙了下眉,“不能吃!”
“饿!”
“饿也不能吃!”
周景迟鄙夷地看着她,“你挨过饿吗?知道饿极了是什么滋味吗?肠子在肚子里绕成死结的滋味不比毒药好过。”
他对南姜的人没有半点好印象,至于时悦假惺惺的好意,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为了套话而装出的善意。
可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在乎他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