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另外的她(1/1)
什……萝藦下一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被月抚摸过的地方传来难以置信的剧痛,脸上的皮肤开始溃烂,鼓起一个个凸起,像是被吹起的气球,一起一收……似乎有什么在皮肤里蠕动。
萝藦放开了她,捧住脸,惊恐万分地摸上脸的肌肤,却发现皮肤如同浸水了的纸片一般轻而易举地掉落。
手指轻轻一碰,掌心就出现了大量的蛆虫,并且还在不停地有蛆虫从脸上掉落,蠕动着啃食残余的皮肤。
令人胆寒的尖叫声在黑暗的洞穴里响起……
“啊啊啊啊啊——!!!”
什么?!这是什么?!
萝藦猛地倒在地上疯狂挣扎,疼痛从脸部蔓延到了身体…接着是手,胸口,肚子,腿。
裸露的在外的皮肤,不停地鼓起大大小小的鼓包,身体像是患上了可怕的疾病,成为了蟾蜍一般的皮肤……细小的白色蛆虫不停地从脸上的“缺口”处涌出,掉落在地上也在不停蠕动。
月掀开和服裙摆,拿出日轮刀,听着那惨烈的尖叫,将手指放在了唇前,“要安静点啊……这些虫子繁殖的很快,你很快就不会痛苦了……”
“你……噗呕…做了…什么……啊啊啊——!!!”萝藦的嘴里都涌出了大量的白色蛆虫。她目眦欲裂地盯着月。
“这是噬蛊……它们总是很饿,吃饱后便会不停繁殖。鬼的身体会不停恢复,它们总是能多吃很多……”美貌的少女淡淡地神秘一笑,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脸庞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在它们把你彻底吃完之前,你能让它们繁衍到……什么程度呢?”
“不……不行……”要快点使用血鬼术!
萝藦惊恐万分,挣扎着在地上爬行。眼泪混合着血液滴落,脸庞皮肤下的血肉已经被蛊虫彻底啃食殆尽,更换过的脸皮从脸上脱落,里面的肉正在被蛆虫不停啃食。就快靠近眼眶中红色的眼珠……
被生生吃掉所有的血肉的滋味,如千刀万剐。
原本正常的少女体量渐渐地开始变得枯槁,皮肤下的骨架渐渐明显,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变得干瘪。和身体的干瘪形成对比的,则是四周白色的蛆虫变得更多。
像是诡异的浪潮,将她彻底淹没……
“啊……!!”萝藦发出绝望的呼喊声,但声带已经被蛊虫啃食殆尽,呼喊更像是年久失修的风箱发出的嗬嗬声。直到完全发不出声音,她朝着不远处淡蓝色的身影伸出只有皮包骨一般的手臂,像是要抓住什么。
但最后连视野也看不见了……
萝藦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根本没有使用血鬼术的时间…那些虫子似乎把她的思考也都吃掉了。
原本是猎物的……不是那个女人吗?
她还没来得及换上那个女人的脸……
还没再见到…童磨大人……
在大脑被吃掉的那一瞬,萝藦脑海中所看见的…是一个穿着宽大黑袍,头带教祖冠帽的高大男人的背影,拥有着白橡色那般无垢的长发,还有那双……
从触碰后到变成一堆只有皮囊的空壳,只用了两分钟的时间。
干枯的皮肤紧紧缩在骨骼之上,血肉消失殆尽,仿佛被风干的尸体,卷缩成诡异的姿势,恐怖如斯。
地上的蛆虫在失去了“食物”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干灭绝,直到彻底变成一堆风干的尘埃。
如她所说,不会让她痛苦太久……
【这个鬼,实力并不是很强,血鬼术主要是难缠,那个水球一样的东西很难挣脱,但并不是没有机会…对方没有防备让她有了可趁之机……恢复速度也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果然是因为太弱了吗……虽然比普通人类坚持的时间要久,鬼的能力在蛊之下,在水里,蛊并不能很好地发挥。】
月在尸骸面前停留,在心里盘算着这次的结果。
但强大的鬼很难遇到……月托住自己的下巴,看着地上那容貌可怖的“残骸”,是她第一次遇到的鬼的十分之二左右的水平吧。
鬼的血鬼术很多变。
如果是极寒或者是火焰的血鬼术,那将会很克制蛊。
用其他的不惧极寒或火焰的蛊,威力会大打折扣,而且如果鬼有了防备,也会是很大的麻烦。
果然要炼制一份克制鬼的蛊毒吗……
月拔出日轮刀,绯紫色的刀身在洞穴中反射着四周壁上火把的光芒。
她朝着洞穴内那些困着人的幽蓝水球走去,利落地手起刀落……
月亮幽幽地在夜空上散发着光芒。
带着醒过来的人走出山洞,她看着天上的圆月,神情自若。
鎹鸦左卫门不久后便找到了他们。落到月的肩膀上,用头拱拱她,担忧情绪溢于言表。
“我没事。”月歪头用额蹭了蹭鎹鸦的鸦羽,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
虽然只是一只鸟,但是被人惦记着安危的感觉……也不坏。
她这般想着。
而后隐部队的人照常地来清理现场和救治伤员,月收好刀,拍拍左卫门让它带路。
该回去了。
正转身想走,月被身后的声音叫住,停下了脚步转身。
后面走来几个人,是刚被她顺手救下来的失踪的鬼杀队员。
“那个,虽然不知道您是哪位前辈,但万分感谢!”四五个穿着鬼杀队队服的人齐刷刷地朝她鞠躬。
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谢意,怔愣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出声,“不,没什么……”
“前辈十分厉害,能够活下来,还能继续斩鬼,真是太好了,真的十分感谢您!”
月无言怔愣。
“……你们,为什么要斩鬼呢?”月看着他们问道,“杀害了你们家人的鬼,已经死掉了吧…为何,为什么还要继续斩鬼呢?”
罪魁祸首已经死掉了,活下来的人…不就应该好好地活着就好了吗?
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斩杀其他的鬼呢?
四五个人疑惑地互相看看,似乎都在奇怪身为鬼杀队员的月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而后其中一个女性队员上前一步,右手放在了胸口,“因为我们不想有更多的人陷入和我们同样的悲伤。前辈不是因为这个……加入鬼杀队的吗?”
月更不解了,歪歪头,一派迷茫无知的神色,“不,我并不是。别人的死活,和你们没有关系吧?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命置于危险之中?”
月的发言对于抱着决心进入鬼杀队的队员们冲击十分大,几个人纷纷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偏偏月还是一副真的不懂的表情……
“前辈你……”
“我不是,什么前辈。我斩鬼,不过才十几天……”她纠正。
队员大惊,十几天?十几天就那么厉害了?
好可怕的天赋……
*
那几个队员最后也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就被隐部队的人带走前往蝶屋疗伤。
月跟着乌鸦走在树林里,低头想着那句话……
【因为不想让有更多的人陷入和我们同样的悲伤】
为什么呢?人,只要保护好自己的那一份情感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而战?
被你们保护的那些人根本就不会记住你们的名字,连你们是谁都不会知道。
甚至都不会知晓有鬼杀队这样的存在会在沉眠的夜里保护着他们。
这样做……总得有个缘由吧?
是因为钱吗?
还是为了死后能流芳百世受人尊重?
可是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金钱也好,名声也好,都会成为过眼云烟,为了这些东西……在鬼杀队,更是没人记得你叫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经历过什么……
怎么就可以为了别人而战呢?
不…不对,感觉那个队员的意思并不全是这样而已……但更多的意思,想不出来啊……好奇怪…搞不懂……
月的脑海里闪过看见的画面。
易子而食,倒卖妻儿,弑父杀母……
桩桩件件,如人间地狱。
这个世界,是会吃人的,和吃人的鬼一样可怕……
但为何,鬼杀队不一样呢?
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森林中。
洞穴内,不死川实弥握着刀,盯着地上那具扭曲着,如同风干一般的鬼的尸骸,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那女人去哪里了?”他眼神可怕,扭头问身旁的隐队员。
隐队员一惊,“那位小姐把人救出来后就跟着鎹鸦走了。大概…是回本部……”
不死川实弥收刀入鞘,深深地看了那地上的鬼尸体一眼,扭头就走。
隐队员等见不到不死川实弥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转头看到地上的尸骸时又被吓了一跳。
“还是第一次看见鬼的尸体…以往都会崩溃得连尘埃都不剩……哇…怎么做到的啊……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风柱大人没来之前就把鬼杀掉了,真厉害。”隐队员小声地吐槽着。
“死状可真可怕啊……”隐队员将手中的白布抖开,盖住了那具干枯的尸体……
*
回到小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月看了看房间里已经乖巧睡熟的两个孩子,轻手轻脚去浴室换下和服,用冷水清洗了身体,换上纯布的寝衣,静静地躺进两个孩子为她铺好的被褥里,闭上眼沉入黑暗。
出现在那片幽静森林的时,月瞬间便明白了自己是在做梦。
当她看见“自己”,她更确信了这件事。
这是……她的过去。
繁茂的草地上,身穿精致图案抹胸上衣和繁琐首饰的的小女孩抱起草地上白色的兔子。柔软的兔毛和皮肤接触的触感让小女孩开心地弯了眉眼,柔嫩白皙的小手不停地顺着兔子的毛抚摸着,白兔也十分乖顺地在小女孩的臂弯间耸动着鼻子。
月面无表情地现在一旁盯着,黑眸微垂……她想起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真是个糟糕的噩梦啊,她想。
【圣女娘娘,汝怎能随意触碰那肮脏的畜牲!】面容刻薄凌厉,眉眼间一派狠辣的貌美妇人神色严肃地身后站着两个人站到了她的不远处。【您的毒兽还在等着您的安抚,蛊毒也几日不曾炼制了,您到底在做什么?!】
言辞充满了恭敬语句的话,说出口却没半点恭敬之意,只是非常严厉地训斥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月看见年幼的自己抱紧了怀里的白兔,天真的容颜写满了拒绝。
【我不要!它们总是咬我!我不要养它们!】
貌美妇人脸上闪过非人的狠厉刻薄,语气变重了许多,【圣女娘娘!祭品已经准备好,该去炼制蛊毒了!】
【我不要!我不要!!】
小女孩不停地大声拒绝。
然而,貌美妇人身后的两个女子面无表情如同傀儡一般地上前,拉起年幼的小女孩,走到貌美妇人的面前。
白兔掉落在地,茫然地啃食青草,不知发生何事。也未曾发觉靠近的蜈蚣……
小女孩被带走时,扭头去看那只喜欢的白兔,只看见那片草地上……被毒腐蚀后的一堆白骨……黑色蜈蚣悠然地爬过那白灰色的骨头……
【啊——!!!】
月冷眼旁观了一切。
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
怎么突然会梦见这件事呢?真奇怪啊。
随着年幼的自己被带走,她四周的景象也随之消失,四周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她的面前站着年幼的自己。
她低头,她抬头,一样的乌黑眼珠相互对望。
一时无言……
“变成杀人的刽子手了吗?”年幼的自己睁着乌黑的大眼睛,询问。
月微微张开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年幼的她双眼盈满了水雾,万分悲怆,“我不想变成杀人如饮水那般自然的…怪物啊……比起蛊虫,我更喜欢普通的动物,比起用毒,我更喜欢做很多好吃的饭菜……为什么我会是蛊族人,为什么我会是蛊族记忆传承的那个人……我不想知道那些轻易就能夺走成百上千人性命的蛊术……我不要知道…不要!!”
月看着年幼的自己绝望的哭嚎,终于想起来了……在蛊族的每时每刻,她都是这样的。
她一直……都是这样在哭着的。
曾经她也想过逃离……可是外面的世界比蛊族更残酷,她又能怎么办呢?
一个人去反抗这个不公残酷吃人的世俗吗?
蛊族人,力量强大。
但和这个世界比起来,这份力量也仅能自保,改变世界?想什么呢,一天天的。
月嗤笑着自己。
年幼的自己还在哭泣,却渐渐地收了声音,乌黑发亮的眼瞳看着她,眼圈儿还红红地,眼角还挂着泪,她似乎很疑惑又微微惊讶。
“毗蓝月,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软嫩的嗓音似乎只是在叙述事实。
“是好事吗?”她问。
“我不知道。”她回应。
年幼的她低头,手指伸进嘴里,咬住,“可能是好事吧,坏事已经不能再改变我了。”
“也许吧。”她垂眸,试图在这个梦里想起来些什么。
“祸福相依啊……好事也好,坏事也好,总是接踵而至,保护好自己很重要。”年幼的她说道。
“我会的。”大概吧。
“那就永别了。”年幼的她说。
“嗯。”
“真是无情啊,一脸丧夫相是会嫁不出去的。”年幼的女孩坏心地朝她做了个鬼脸,然后在她面前快速地消失掉了。
月:……真是个坏心眼的孩子。
她再次鄙视了自己一把。
*
翌日晨起,因为回来得稍晚,月在醒了过后又用被子盖住头赖了一个时辰的觉,起床的时候雏衣和日香已经用过早食,在收拾着厨房里的卫生。
旁边还有用竹罩盖住的给她留的那份。
十分细心的考虑到了她。
吃过饭,她就被两个女孩拉着学习日语。
这是她们来这里的任务。
她学习得很认真,今天学会了敬语的使用。
雏衣和日香还提醒她,如果要直呼其名,这是表明亲密关系的时候,最好要提前问一下对方这样称呼可不可以。如果对方为难,就称呼姓氏加上先生或者小姐就行。
月连连点头。
之前她都是连名带姓地喊……
敬语…就像是那些普通人说“什么什么大人,什么什么老爷”一样的吧。
那,自己之前还真是失礼啊……幸好蝴蝶忍和产屋敷耀哉没有计较。
月挠挠脸。
从院外拔了几根苇草,她坐在廊外手指翻飞,用青翠纤长的草叶编织了蜻蜓和蚂蚱,送给了雏衣和日香。
“回礼。”明明还是孩子,却来教导她这个大人……面具下的她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雏衣和日香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亮亮的光,拿着那栩栩如生的草编蜻蜓和蚂蚱,露出了孩子看见心爱礼物的笑容。
“谢谢月小姐!”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她微微低头回应,语调温柔,“不用谢。”
*
左卫门飞过来的时候,月以为又有什么任务。但左卫门只是单纯地落在肩膀上,而后蹲了下来。
她伸出手指碰碰鸟头,轻声询问:“怎么了?不回去吗?”
雏衣说过,鎹鸦是有专属的鸦舍的。
不出任务时,基本都会在鸦舍里休憩,有任务也会让鎹鸦立刻出发,把消息第一时间传送到剑士身边。
她的鎹鸦左卫门……回鸦舍的时间似乎很少,许多时候都是跟着她的。
而且话也很少。
虽然乌鸦说话就已经足够让人吃惊。
“我,喜欢和月在一起,鸦舍,太吵了,我才不要,和那些家伙讨论漂亮又强大的月。不要!”
月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眼神……
漂亮又强大什么的……说出来太羞耻了…而且她一点也不强大。鸦舍里的乌鸦会私下里讨论剑士吗……左卫门这样,会被当成异类吧?
月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