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雨（1/1）

陆弃手指向了头顶岩壁上挂着的几株生有湖蓝色花朵的藤蔓。

“怪不得我之前刚进山洞就觉得这藤蔓眼熟，直到看见这花我才想起来，这是阴罗藤，正好是一种带有‘阴冷’特性的灵物，一般来说，这特性没什么用处，不过倒是恰好适合用来给陈熙治病。”

一跃摘下藤蔓上盛开着的两朵，陆弃给陈千豪解释道。

“所以，等回去就可以完全治好阿熙的病了？”

陈千豪看向陆弃手中湖蓝色的花朵，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没错。”

收拾好，两人并排走出了洞口。

眼睛已因为许久不见强烈的光线而不太适应，眯起眼睛，看着已经到了下午的太阳，二人这才开始想起去担心时间的不济。

陆弃留意到了地面上多出来的几道脚印，那并不属于他自己和陈千豪，显然是宁空的脚印，而且，那脚印表明，宁空离开的方向并不是返回峦城的。

陆弃和陈千豪下一秒快步奔跑起来，如果在离领域这么远的地方陷入迷雾，他们恐怕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有特性“春生”加持，陆弃完全可以一直保持最高的速度，而陈千豪也只需要放慢一点速度来照顾陆弃，因此两人倒也可以维持一个稳定的移速坚持到峦城。

眼前的风景不停变幻，一轮烈阳追随时间流向山崖边，照亮渲染了轻柔的几捧云朵。

在迷雾即将降临此间之前，二人风尘仆仆，还是紧赶慢赶回到了银纹领域以内。

两人再次于傍晚时分回到了陈千豪的住处。

进入其中，他们破烂的衣服，杂乱的发丝和疲倦的面容都让女孩们不禁地为他们担心。

“哥，你们没事吧，怎么这一副模样？”

林巧伸手压了压陆弃头顶翘起的头发，见他神色中透着一丝黯淡，出声问道。

一旁的陈熙也是同样正在关心她的父亲。

“待会儿再说。”

陆弃拉下头顶林巧纤细的手，转头看向陈千豪。

“陈大哥，那治病的药剂等我炼好了明日给你拿过来，我先走了。”

陈千豪点了点头，没有出言挽留对方。

“好，那明日再见。”

挥手告别，陆弃和林巧走在洒着星星点点零落月光的街道上，夜晚的空气显得寒冷又凝重，生无寸草的地方也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一地枯黄，落在土地上，格外萧瑟。

此时的街道十分空阔，寂寥无人，沉默的世界里，人们的重重心事将被气氛悄然放大。

“哥，你是陆家的？”

林巧扯着低头赶路的陆弃身后的衣角，轻轻问道，嗓音柔和而小心翼翼。

沉默维持着约摸有十秒之久，陆弃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被自己的影子遮住半边身子的林巧，眼神中的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烦躁的内心，他的声音没了什么情感。

“你想说什么？”

林巧见此一呆，思绪好像被狂风吹乱，直愣愣说道：

“所以，你家里被灭门了，对吗？”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顿了半秒，陆弃脑袋里乱嗡嗡的，只觉得像是汹涌起此起彼伏的海浪。

他的目光与林巧紧紧对上，眼神中再没有往日的温柔，握紧的拳头颤抖不止，长叹了一口气，双目通红，低沉沙哑说道：

“没错，我就是那个全家人一个个死在眼前，什么也做不到，只会哭泣的小孩，怎么，你也一定要在我身上插上一刀，一定要提起这件事一定要嘲笑我，嗯？”

陆弃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莫名地被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非要扯开他记忆里一碰就要牵筋动骨的伤口。

此刻的他简直无法思考。

而林巧也放下了手，眼珠已经附着一层水雾，她颤抖着声音解释：“我……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等她说完解释，陆弃便已转过身走开了，他背对着林巧，冷冰冰地说道：

“别说了，你给的那些帮助也算是还上欠我的药剂钱了。”

“既然还上钱了，就走吧。”

话音之中，只剩下少年独自离去的背影，而女孩站在原地，是个沉默不语的哑巴。

那刻的街道口，天边弥漫着万吨的水汽，薄情的夜色衬托下，云雾中下落了一场微雨，不大不少，刚好朦胧了二人看向彼此的视线。

某些角落里，带着黑暗中最后一点光亮的簧火也因此淋灭，嘀嗒嘀嗒，动静不断。

少年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水珠，触感温热。

哦，下雨了，他想。

女孩看着浸湿的地面，渗入土壤。

嗯，下雨了，她想。

夹杂最后残存的喘息，陆弃钻入了住处的小屋，林巧躲入了街间的巷角。

这一晚注定难眠，林巧盯着墙壁中渗入的水流，右手飞快地转动着那一柄匕首，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几次划破了手指。

陆弃推开了房屋的门板，一步步走了出来，凝望着天顶的那朵乌云，他沉默叹气，拿起屠刀止不住的挥动，久久不停。

雨没有下大，但也不曾停息。

墙角下女孩沉思了好久，泪水也落下了几轮，她忽然发觉自己和陆弃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是很短，故事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

她并不了解陆弃的内心，也没有去认真了解过，只是顺着自己的一厢情愿，想和他出城就和他出城，想把他当做哥哥就当做哥哥，想提及他的过去就提及他的过去。

其实她对陆弃的帮助实际上少得可怜，女孩想着：“是这样吗，怪不得他还是让我走了。”

可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她只是想知道他的过去，想要让他的痛苦有处诉说，真的仅此而已，真的。

但是他已经走了，擦去脸颊上的泪珠，林巧默默等待着这场雨停。

“呼……”

雨水猛烈冲打空地中少年略显单薄的身躯，黑发凌乱，秋夜的风吹在潮湿的衣物上，此刻格外的冷。

少年沉重的呼吸着，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挥砍屠刀，额头刚刚冒出的汗水就变得冰凉，身上升腾起泛白的一股热气，在空中久久不能消散。

就好像少年一般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