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福兮 第一节平常心（1/1）
冬日的早上最困难的事情就是起床，福冈憋着尿蜷缩在宿舍的被窝里，忍着忍着，他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真恨自己昨天太勤快了，把桌子上的空矿泉水瓶子全扔了，要不今天也不会陷入如此窘境。终于生理还是战胜了心理，福冈穿好衣服跑向了厕所。
在厕所里福冈用印有某某饭店的餐巾纸捂着鼻子，努力再努力。便在这个关键时刻，兜里电话震动起来。“你大爷的，真会打”。福冈一遍嘟囔着一遍摸出电话，里面传出来小胖的声音“刚哥，面条好了快来吃啊”。“啪”一声福冈手机没拿稳掉在了脚边，顾不上地上的尿渍，福冈一把将手机捡了起来，赶紧用纸巾擦拭，“你大爷的”福冈咒骂道，赶紧提了裤子出了厕所。
明媚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照进了屋里，一部手机被平放在桌子上，后盖已经被拆掉了，福冈一遍用借来的吹风机吹着手机一遍咒骂着小胖。“兄弟，这屋里啥味”？刘欢捂着鼻子问道。福冈也不解释，给刘欢递了根烟，刘欢点上烟被呛了一口说道，“这烟咋也骚呼呼的？”小胖这时也推门进来说道“哥哥们领导叫开会”“啪”没等小胖说完一只拖鞋砸到了门上，吓得他赶紧一缩脖子跑了。会议室里，张所通报着局里召开周例会的情况，李所讲了一下近期所内的案子和执法考评情况。然后询问了一下最近遇到的急难案件。会后不出意外的福冈和刘欢又被留下开小会。
张所长拿出一份分局的红头文件让福冈和刘欢翻看。原来按照分局的安排报上级同意，进行干部竞聘上岗。看完文件福冈和刘欢都有点小兴奋，眼睛盯着对面坐着的两位领导。张所和李所互相对视一笑，张所长道“咱们分局这次参加竞聘的人很多，而且名额也很多，主要是提高大家都工作积极性，选拔人才，虽然只是股级干部，但也是需要拿出实力和能力参与竞争的，所里符合条件的人不少，但评先创优来说，你们弟兄两个是最具实力的，希望你们都能成功。
晚上福冈躺在宿舍床上想着白天开会的内容，这时电话响了，小崔约他到后街上吃烧烤。福冈起身穿好衣服溜达着到了“大肥烧烤”。小崔小曹一看福冈来了赶紧招呼，饭桌上，小崔举着杯子微笑到“来先向曹主任祝贺一下”福冈莫明的看着小崔又看看小曹，稀里糊涂的喝了杯啤酒。小曹又拿起酒杯对着小曹道“来祝贺一下曹队长”。福冈不干了，也不拿酒杯，就这样看着这两个家伙。小曹一看放下酒杯对小崔说，好了别逗他了，说吧。
原来这次竞聘有两个步骤，一是民选测评，就是大家共同给一个候选人打票，得票超过半数就可以参加下一轮竞选，第二项是业务考试，无非就是专业知识。相比来说民族测评是关键，这就是要看谁的群众基础好了。福冈道“局里人这么多，平时咱也不认识啊”。小崔和小曹相视一笑，小曹道“兄弟，你太实在了，这里面有门道的，这些人你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你啊，大家其实都在看局领导的风向标，领导的意见才是最终意见，这就是官场政治”。“算球了，局长根本不认识我，就是局里开大会的时候我在后排远远的看见过，不过你俩是咋回事？”小曹和小崔嘿嘿一笑，我们老爷子提前拜过码头了，再加上我们平时也经常在领导面前晃悠，这次应该差不多。“哦，你们有内部消息”福冈道。“这算啥内部消息，好几个月前就有消息了，最近天天聚会，大家都心知肚明，都在互相拉票”。
晚上溜达着回宿舍，一路走福冈一路想，这还有三个月竞聘了，我这还两眼一抹黑，领导更是一个不认识，估计是没戏了，无所谓了，平常心吧，想通了，也就这样了，福冈反而释然了，溜达着回宿舍睡觉去了。
日子还在继续过着，大家都在忙碌着联络感情，刘欢也是天天往分局跑，各个科室到处溜达。福冈则还是照常值班出警，下班休息，唯一不同的就是福冈在供电家属区里租了个房子，虽然是一室一厅地方不大，好在一个人住够大了。其实所里宿舍也不是不能住，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单身汉经常找他替班，时间长了福冈也有点烦，就直接搬了出来，自己做饭也省钱，还能看看书挺好。
这天福冈刚下班，福冈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起初挂掉了，但是对方好像很执着的样子连着打了三遍，福冈极不情愿的接通了“喂，你好找谁？”“王八蛋，咋还不接电话呢？”福冈一听骂自己刚想回骂过去，还没等他开口对方接着骂到“小兔崽子，赶紧过来接我”福冈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是谁啊？你当你是我爹啊，还让我接你”。“小兔崽子，我就是你爹，福冈赶紧到物资总库大门口来接我”听着对面传来的声音福冈顿时懵了，听着声音像是老福同志，赶紧去吧。一溜烟福冈跑回所里，开着民用车跑去接老福了。
出租房里，福冈把老福的行李放在卧室的床上，招呼他坐下休息。老福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洗了脸，坐在沙发上接过福冈递过来的烟点上。父子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原来老福跟着车队来出差，顺便来看看孩子，走走老乡和朋友。晚上福冈提议要出去吃，毫无例外的被老爹以不会过日子云云等训子语音教育了一顿，爷俩就在出租房里喝了一锅面条。
第二天，老福让福冈领着到了理发店收拾了一番，然后到百货大楼买了高档烟酒，福冈很是疑惑平时勤俭非常的父亲为什么今日如此大方，但也不敢问，只是跟着提东西。突然眼前这个场景让他似曾相识，想起了在新疆警校毕业的时候，父亲也是这么带着他去送礼。就在恍惚中，车进了一个家属区，福冈感觉似曾相识的地方，一开门福冈傻眼了，叶局长。平时福冈只是在开大会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过叶局长，到所里检查的时候在后排见过。叶局拉着父亲的手进了院子，福冈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叶局和老福坐下，然后用手指点着福冈道“你是三所的福冈”
福冈赶忙站起来，叶局微笑着，用手向下压了压轻声说道“坐吧孩子，我和你父亲是老相识了，多少年没见了”。
老福和叶局谈论着往事，福冈在一边听着，慢慢的福冈明白了。原来，叶局和父亲是初中同学，后来一起去新疆工作，后来又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文凭，然后回了山东。当时去新疆警校培训也是老福找叶局帮助去参加的进修培训。
午饭自然也是在叶局家吃，老福和叶局一起追忆往事互相安慰，一直到下午快三点了才从叶局家出来，临走老福拉着叶局的手道“他叶叔，孩子就交给你了，多照顾啊”。叶局笑道“在单位要靠他自己努力，周末倒是可以到我这里改善生活”。老福一笑，福冈扶着老父亲出了门。
老福回去了，虽然福冈心里也有一丝不舍，但是心里还是盼望老福同志早点走，主要是每天的思想工作做的太勤，让福冈安心工作，早点找对象等等贴心的嘱咐，虽然老爹的心灵鸡汤很滋补，但是架不住天天灌。
回到出租房，福冈在老福床铺上看见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个小信封，还有一条白将军烟。这是福冈临走悄悄塞到父亲包里的钱和香烟，没想到还是被老爹发觉了，把烟放到了抽屉里，打开信封福冈把钱抽出来准备夹到存折里，发现老爹不但没拿钱还又往里添了些钱。坐在床边福冈看着手中的钱，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回忆着刚才看父亲上车的身影，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要为了生活四处奔波，擦了擦脸颊的泪，福冈点上一根烟，回想着老父亲说的话。
周一例会上，张所长讲了一些分局的会议精神，并且通知下午所有人到分局会议室参加民主测评。福冈看着刘欢笑道“中午请吃个肉夹馍呗，要不下午打票我怕看不清你的名字”。刘欢笑道“多大点事啊”。“福冈、刘欢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李所长在会议室门口喊道。
两人进了李所长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互相递着烟，然后福冈给李所长递了一根，李所长并不接，一脸严肃的让他们坐好。福冈和刘欢感觉气氛不对忙掐灭了烟，放下了二郎腿端正的坐好。“你俩刚在在会议室说啥了？”李所长一脸严肃的问道。福冈疑惑了一下答道“我说让刘欢请我中午吃饭，下午打票好投给他”。李所长道“这就是问题，现在是敏感时期，下午就要打票了，你们现在一起吃饭，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找领导告状说你们贿选，咋整？这次有选上的就有选不上的，心态自然不一样，这话关上门在自己弟兄们之间说说还行，到了分局千万不要乱说”。
福冈和刘欢听了有点发懵，心想这吃个肉夹馍还有政治风险？但是李所长也是好意，两人也就点头没有在吱声。临出门了，李所长笑着对刘欢道“欢，中午我也要吃个肉夹馍，要不下午也怕看不清名字”。福冈和刘欢突然被这莫名的一句话晃了一下，险些歪倒。刘欢一把扶住沙发道“再给你加个卤蛋吧”。
下午大家一起乘坐两辆警车出发，分局大会议室里坐的满满的，福冈和刘欢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政工科的同志讲了打票的方法，分管领导讲了这次打票的重要性，让大家认真对待。
票发下来了，福冈在一排排候选人中找到了刘欢和自己的名字，毫不犹豫的划上标记，然后又找到小崔和小曹的名字，按照规定一个人只能选三个候选人，犹豫了一下，福冈心里默默对小崔道了个歉，在小曹名字上划了标记。一会打票结束，大家一窝蜂的往外走。刚上车，张所长拉开车门对福冈说道“小福下来一下”。一脸懵逼的福冈下了车跟着张所长往办公楼走，张所长满脸笑容的对福冈道“叶局长要和你谈谈。”“嗡”一声福冈突然脑袋一片混沌，脸红红的，后边张所长说的什么话也没听清，只是机械的跟着张所长往楼上走。
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口，福冈才缓过神来，赶紧整理了一下警服，和头发，然后随着张所长一声“报告”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叶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叶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边正在看着文件，并不抬头只是用手指了指沙发的位置。张所长和福冈摘下帽子，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沙发处悄悄坐下。过了几分钟，叶局摘下老花镜用手玩弄着眼镜腿，身子往后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微笑着看着他们。张所长赶忙走上前捧起叶局面前的茶杯，然后快步走到饮水机前面蓄水。
叶局微笑的接过张所长捧过来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问道“小张，福冈干的怎么样啊？”“非常好，福冈同志是我们单位的骨干力量，年轻有为，又肯动脑钻研学习”张所长满脸堆笑的一顿猛夸。福冈自己脸上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想“大哥不要太夸张了吧，稍微夸夸就行了，这整的有点太虚了，好像我自己干了所里全部的活”。
正在福冈脸红的时候，叶局微笑着问道“小福，自己有什么想法啊？”“机会，机会”福冈脑子里快速的飞转着这个词。然后平静了一下心情答道“我想用自己的能力更好的为广大群众服务，为领导分忧，发挥自己年轻人主力军的作用”。虽然福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厚着脸皮说出如此恭维的大话，但是以自己以前不要脸的经验来说，这个牛逼，此时不吹更待何时。叶局哈哈一笑，可是张所长显然是被福冈这豪言壮语震了一下，心想平时这个小福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关节时候还不怯场，挺大方，不由的暗暗点头。叶局微笑着对福冈说“要好好干，多学本领，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进步的更快，飞的更高”。
回去的车上，福冈还在回味着叶局刚才的话，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明白。只是张所长看福冈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几天后民主测评结果出来了，所里只有刘欢达到了标准，大家都向他表示祝贺，虽然福冈心里不爽，但是自己心里也是早已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一个月后，政工科的领导到所宣布竞聘结果，刘欢同志通过竞聘上岗，聘为四所的副所长。同时宣布，福冈同志被选为青年骨干民警，入选了省厅人才储备计划被局里推荐到省党校参加为期半年的集中学习培训。
晚上的欢送会上，刘欢、福冈被众人轮番敬酒，二人也是来者不拒，看着马上就要各奔东西的兄弟，几年的心酸，几年的苦乐都化成了一杯接一杯的酒被兄弟们喝进了肚里，融进了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