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是照亮我的启明星（1/1）
那天的夜晚真的很美。
小阁楼的主人走的时候没带走任何东西，他们大概仍然把这里当做他们的根，房间内挂着笑得灿烂的全家福，他们儿女双全，这是幸福的四口之家。
林栀坐在阳台上静静的眺望远方，她掏出耳机，同陆远星分享歌单，她们一起听了一首《DO YOU LOVE ME》，还有一些港台女星陈慧娴，梅艳芳的歌曲，但林栀最偏爱的还是缓缓道来的那种，尤其在黑夜里。
那些林栀小时候就被淘汰但求而不得的碟片，如今用手机放映出来有些失真了。
那些遥远的回忆，从陌生的国度或者从国家的另一端漂泊，撩动林栀找回童年那种对一切保持好奇的心。
歌曲里的都市有孤独和矫情的华丽感，那些永远不会老去的昭和年代的歌姬，在一段段华贵的曲调内吟诵情爱。
没有人在意温饱和明天，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予自己痛苦，林栀总想去到那里，去感受无休止的恋爱，但如今她想停下来，望着无边无际的星空神游万里，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未来，又悲伤又期待。
林栀正神魂飞越之时，一道温热的重量毫无征兆的落在她的肩膀。
“陆远星……”
林栀失笑，明明刚才自己更困顿一点，现在陆远星倒是要睡过去了。
“唔……”
陆远星头顶的发丝蹭到林栀的脸，眉眼沉默在昏暗的夜色，林栀心脏漏跳一拍。
他的双唇，在夜色中泛起光泽，林栀没有动，怕惊扰月色。
“你睡着了吗？”
“唔没有，你也太瘦了，肩膀的骨头咯到脸了。”
“……还真是我对不起你了。”
林栀想，要是他觉得脸疼，赶紧起来不是更好，她还没有嫌弃陆远星重呢。
“你当然对不起我，我是好心帮你挡蚊子，你穿的是短袖，我用脑袋给你挡着，一会蚊子咬到我英俊的脸怎么办？”
这是随便编出来的借口，林栀并不在意的顺着他的话，“哦，那你赶紧起来，别毁容了。”
“不要。”
“你困了，就先去睡觉吧。”
林栀补了一句，“你可以去隔壁睡，不然我开门会吵到你的。”
“不要，你不要走。”
陆远星很固执，用双手抓住林栀的胳膊。
“可是，你要是在这里睡，我抱不动你。”
陆远星没听见还打了鼾声。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陆远星睡着后安安静静的，是不会打鼾的，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唉，我不想动嘛。”
陆远星十分不情愿的哼哼两句，林栀整个肩膀都酸了，她也放弃笔直的坐姿，散乱的去贴着陆远星。
“那我们说说话吧，等你不困了自己走回去。”
“好。”
陆远星从林栀的肩膀上离开，一瞬间失去的热源，林栀也更清醒了。
“嗯……”
“唔……”
“害……”
陆远星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者他不太好意思。
“你能说说你父母吗，还有你的家人，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想让我看到他们呢？”
“有吗。”
林栀内心翻涌，最后还是只说了这两个字，“问别人之前，不主动介绍自己吗，不如你先说说你，我再告诉你我的，你小时候，父母会带着你去游乐园吗？”
“当然会了。”
陆远星大概回忆起一些开心的事情，稍微打起精神，“小时候，我爸经常出差，每次回来待一个礼拜左右，就会带着我又吃又玩，还和我妈一起去游乐园。”
“其实，我最想玩的是垂直落下的过山车，但是我太矮了，每次踮着脚尖人家还是不让我坐，有一次我终于蒙混过关，结果被我妈拎回来重新量身高，我都绑上安全带了！”
陆远星现在还有点遗憾，“我在原地又哭又闹就差打个滚了，其实那时候挺听话的，就这一次着实给我妈气的不轻。”
“你还真任性，要是真出了意外从上面摔下来了，你也就没有今天了。”
陆远星：“还是我爸好，他不会骂我，他看见我哭，就给我买一堆零食和玩具，还给我自己家装了一个球幕小影院，让我在VR里玩过山车。”
“你们感情真好。”
倒退十年是很先进的设备了，陆远星的父亲应该费了不少心思，但平时他和父亲关系似乎并不好，林栀都没有听到过他们打电话。
陆远星摇摇头与她对视，“可是，这种回忆只持续到小学毕业，等我上了初中，我爸就越来越忙了，身体也不好，后来直接到国外养病，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真的很想很想，他能多陪我。”
“不说我了，你呢。”陆远星问林栀，“你爸妈会带着你去玩吗？”
“……”
林栀沉默了一下，她家庭算不上富裕，而且是重组家庭，每日都在为了生计奔波，精神层次上的享受几乎为零。
“没有，他们不喜欢我。”
林栀实话实说，即便陆远星安慰她，他们是爱她的，林栀依然会在心底反驳，有些人太幸福了，所以他想象不了一个破碎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
“多说说你吧，我喜欢听。”
林栀喜欢听美好的童话故事，正如她可以幻想自己是主人公。
陆远星意识到林栀不想继续说她自己，便讪讪的说起自己，他说他还是最喜欢爸爸。
经常有人问孩子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的时候，对别人或许是难解的问题，但陆远星清楚的相信，他更喜欢爸爸。
“但是如果我妈问我这个问题，我会说更喜欢妈妈，她也很好，可是爸爸愿意包容我，我心中的天平还是更倾向我爸。”
陆远星抬头望向夜空，今夜小风刚好，没有一丝云朵遮住星月，她指着月亮旁边最近的那颗星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折腾了好几天，家里面相信孩子刨腹产影响智力，我妈就硬生，她生下我的当晚，也是没有乌云的春夜，我妈说她一睁眼就看见了那颗最亮的星星，所以叫我陆远星。”
“她小时候老担心我，因为我还有个姐姐……这件事我没和你说过吧，我爸是入赘，我姐随我妈姓，叫秦近月，但是在三岁的时候走丢了，我妈是因为发现怀了我，才没跟着去的，不然她撑不下去。”
“所以她管你管的很严？”林栀问。
陆远星：“嗯，从上幼儿园开始，她就特别怕我被拐跑，放学后要立刻回家，不让我跟任何人玩，如果我的童年没有住着赵嘉熙那样记吃不记打的邻居，我大概不会有任何朋友。”
陆远星眯着眼睛，他何尝不知道长大后的这些“朋友”都不是朋友。
“我妈可不讲理了，小时候我跟人家打架，就算是我先动手，我妈也会去找老师说是对方的错，还让主任给我换一个没有野孩子的班级，我整个小学是在县里的小镇上上的，我妈ptsd怕外面坏人多，就在老家买了房子陪着我，我是初中才转回a市的。”
“每个月只有我爸回家的那几天，我才能肆意的出去玩，我爸就是我的救世主，但是我又不能不理解我妈，所以啊，我要懂事一点，我妈才能放开我……但实际上，直到她过世，也没真正放开我。”
陆远星的语气透露淡淡的遗憾，这种遗憾林栀懂得，大概就是你希望别人理解的事情，她明明知道，明明了解，却要装看不见，直到最后一刻，仍然要按照她的想法管着你。
“如果她不这么管着我就好了，我就最喜欢她，你要不要听我爸妈怎么认识的，父母爱情故事？”
陆远星好像又困顿了，他靠在林栀的肩膀上，林栀似乎能够理解陆远星个性是怎么形成的了
既冷漠又贪玩，既冷血又善良，既能跟别人谈他深爱的父亲，却又带着一身刺扎向父亲。
陆远星何尝没有被影响，越来越像偏执的母亲。
“你都醒了，别靠在我身上了。”
林栀动了动肩膀，这次是大幅度的，直接把陆远星震起来了。
“靠，磕到我太阳穴了，你要谋杀啊！”
陆远星揉了揉脑袋，他个子高，曲着腿在地上坐久了会麻。
“你才要谋杀，你知道自己有多沉吗？”
林栀挑眉，“我感觉你脑袋就是个大煤块，出了汗还一股味。”
“真的假的？”
陆远星果然一点困意都没有了，一下站起身开始闻他的外套。
陆远星洁癖是很严重的，别说汗味了，就是一粒白米饭沾在衣服上，也要去洗。
“骗你的，快坐下吧，你不是要给我讲父母爱情吗。”
陆远星被林栀一打岔都忘了，他听见林栀催他，重新坐在地上，这次把外套直接垫在屁股上，看来这身衣服被林栀嘴上一张一合的一句话给淘汰了。
林栀衷心的向衣服道歉。
“我爸妈是自由恋爱，我祖父那边都是搞施工的，a市有几个区的房子都是我们家建的，我舅舅们发了财，他们唯一的妹妹当然跟着享福，所以我妈大学一毕业就在家里当大小姐，后来遇见我爸……是一见钟情哦，就吃着吃着饭，把衣服弄脏了，我爸过去给了我妈一张纸巾，他们就认识了。”
“很神奇是不是，就像咱们似的，但是她俩发展没这么快。”
林栀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声，这不一样，他们动机不一样，林栀不好意思附和。
陆远星继续说，“他们婚后感情很好，我爸家庭条件一般，但是脾气好，他们结婚三年，我妈才生下我姐姐，我妈说我爸从没有说过一句不好听的话，后来我爸靠着外祖父发家，还要送我出国，不过我妈不放心，就没去。”
陆远星想到好笑的事，有点隐私，他敲敲的在林栀耳边说。
“小时候我不懂我妈干嘛和我爸睡觉的时候要把我赶出去，我就听墙角，然后挤在他们中间睡，我爸那么好脾气的，竟然劈头盖脸训了我一顿，害。”
陆远星摇头，很可惜当时没有惊人的反应，要是他胆子大一点，直接问爸爸妈妈为什么抱在一起，他们的表情肯定更精彩。
“叔叔阿姨还真是不容易。”
要容忍这样小恶魔。
林栀由衷的评价，陆远星不知什么时候头又贴在林栀肩膀上了。
“我身上有胶水吗，你能不能不靠着。”
看偶像剧的时候，女主角往往伤心难过了，就会靠在男主角的肩膀上，一待一整宿，林栀今天体会过之后才发现，真是一点也不舒服，而且，为什么她要来扮演男主角，而陆远星像个无骨鸡爪似的扒住她。
“你怎么那么小气？”
陆远星的呼吸打在林栀身上，从后颈到光滑的脊背，像小虫子在爬，痒痒的，不过并不讨厌，因为那是陆远星。
陆远星：“好痒。”
陆远星竟然比林栀更先说出这句话，“林栀，你呼吸一轻一重的，重的时候，我脖子好痒。”
林栀的嗓子眼被混乱的心跳哽住，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他们直接平时相处起来是没有过多的欲望的，只有在特定的时刻，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会一下意识到，他们是一男一女。
“林栀，想抱抱。”
陆远星永远比林栀在那方面快一拍，他抱起林栀，后者的心混沌成一团。
性是上帝赐予人类最神奇的礼物，只有当他们两心相悦时才会感受到愉悦，而当有一方不情愿时，就会变成折磨。
他们今天难得的同步了。
林栀感觉突然发了高烧，头脑无法思考，只能通过意象，她想起小时候邻居家养的两只鹦鹉。
因为一只跑掉了，另一只就开始不吃不喝最后死亡，林栀觉得，他们在这一刻就像那两只鸟，是分不开跑不掉的。
*
事后，林栀没能如愿的和他分房，他们都很困了，但谁都没有先闭上眼睛，就好像幼稚的比赛，陆远星扶着林栀的头埋在自己胸口，笑出声。
“笑什么？”
“没事。”
陆远星说着没事手却不够安分，在林栀忍无可忍要发火之前，她抓住林栀的手指，让她的指尖抚摸在自己的唇角。
那是一颗小巧的痣，无法让人忽略，而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林栀就发现了这个位置的绝佳，她会在对方不太开心的时候，主动献吻，吻在那颗痣上。
如今，陆远星怕林栀不开心，让她摸了摸。
“幼稚。”
“谁让你都没有痣让我亲。”
陆远星闭上眼睛小声的反驳，“不喜欢算了，我睡了。”
“睡吧。”
林栀也闭上眼，陆远星嚷嚷着让林栀给他讲故事。
林栀无奈，但还是随口编了个故事，反正也没有逻辑，不用讲完，陆远星就会睡。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大灰狼和小白兔。”
“后来大灰狼把小白兔吃了。”
“……”
林栀被自己的故事逗笑了，她睁开眼，看见陆远星均匀的一呼一吸。
她无法移开目光，陆远星睡在不靠墙的那边，月色逆行，打在他的身上，让人分不清月色和陆远星的界限。
林栀也分不清，自己心中的那个黑暗的点，是被月光照亮的，还是陆远星点亮的。
“你是照亮我的启明星。”
她想忘记呼吸和心跳，甚至是自身的存在。
忘记属于自己的一切，为了记住她的阿远。
陆远星睡熟了很久，林栀才想起来，今天第一次改称呼改失败了，于是在陆远星的睡梦中，悄悄叫了一句。
“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