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沙海上的战斗（1/1）

虚拟实境，是第一个在民用领域引入脑机接口的技术。过去在虚拟现实（VR）和增强现实（AR）中的技术积累，被脑机接口引爆，使得虚拟实境成为了奇点时代的重要代表。通过虚拟实境设备，全球性的脑机网络被构建了起来。每个人都联通了彼此，在共同塑造的虚拟世界中生活娱乐。

如今，全球97%的人口都成为了虚拟实境的用户。借用近五十亿个脑机的庞大算力，众多艺术家创造了数以亿计的虚拟实境以供娱乐。通过终端，潜入深网，打开游戏，便能感受到几近真实，甚至超越真实的梦幻体验——

韩晓在梦中睁开了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浩瀚的银河。点点群星交相辉映，星系旋臂倒挂，犹如画中世界。他稳定地漂浮在半空中，四下毫无借力。这种打破了物理规则的临场体验，往往会引起一些人的强烈晕眩。还好，韩晓并非那1%。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只见云意也正注视着他。

数颗流星从天边陨落，在临近地平线时迸射出炽烈的火光。光芒映照下，云意微微一笑：“你好呀，韩晓学长，我们又见面了。”她依旧身着那身简洁的学院制服。白衬衫，百褶裙，同现实中的样貌一模一样。

跟传统网络不同，由脑机接口链接而成的深网中，并不能通过捏人等方式重新塑造自己的外表。当然，也无法使用网名等手段隐藏自己的真身。就像是另一个真实世界一样，在这里，云意还是云意，韩晓也还是韩晓。

女孩伸手指向前方，说道：“看，这回合轮到我们发起进攻了。”

韩晓转头看去。在他们的视线前方，一颗巨大的玻璃球正漂浮着，像是行星一般缓慢地自转。随着他意识到其存在，自转渐渐停止，球面上浮现的影像也变得清晰起来。一时间，引擎的轰鸣声喷涌而出。

“是威兹玛星这张地图啊。这颗行星由于重力系数较低，沙漠就像是海洋一样，会涌起巨大的浪花。”云意低声碎碎念着。

画面之中，浩瀚的沙海之上，四台形态各异的人形机甲正在拍打着的巨大沙浪中穿梭。无尽的黄沙翻涌着，浮动着。偶尔能见到沙面上浮起奇异的水泡。机甲急忙拉升。原来那是潜藏在沙海中的巨虫。它撑着流线型的甲壳，蜈蚣一般的节状肢体弹簧似的蓄力，便能弹跳极高。而高空之上，绕着圈儿滑翔的狮鹫被其一口扯下半只翅膀，斜斜地朝着沙海坠落，最终淹没在无尽的黄沙中，连一丝血点都见不到。

“地图外围会有这种危险的生物，算是一种软性的区域限制方式，防止双方玩家把战斗的区域拉得太大。”云意说道，紧接着她又向韩晓介绍着：“现在冲在最前方就是我社副社长章洋，机甲名为“泰坦”，装甲厚重，防御能力强，常常承担保护队友的责任。左侧的机甲身上背负着多把武器，名为“刑天”，由大三学长刘可驾驶。这台机甲的攻击方式多样，攻击距离可近可远，算是万金油。在他右侧的是同为大三的胡信越学长，使用的是机甲是“精卫”，是一款重视火力输出的机甲，我也很喜欢使用这款！”

韩晓点点头，专注地看着，忽然开口问道：“这三台机甲连成一个三角形，是为了保护中心那台体型较小的机甲吗？那台机甲的作用是什么？”

“这台是大二的霍东升学长使用的机甲“月读”，可以修复机甲因战斗而造成的损伤。而且学长您看，最外圈还有一台仿生蜻蜓无人机在探查，也是由东升学长来控制的。”

经过云意这么一说，韩晓才发现，在沙海激起的沙雾之中，有一个灵巧的身影一直在做不规则运动。

“在进行PVP，也就是玩家间战斗的时候，我们社团的4人小队常常使用这种配队模式。由泰坦保护队友，由刑天和精卫进行攻击，打开缺口，再由月读进行侦察和修复。啊！发现对手了！”

一道沙浪拍下，子弹便密集如雨般穿过沙子，扫射而去。是刘可驾驶着刑天出手了。战士一般的人形机甲，身披精炼盔甲，灵活地从背后取下冲锋枪，点连成线，用密集的弹雨为队友提供掩护。而在另一侧的精卫也紧随其后，持两把手枪，但从中射出的却是一束束明亮的光线。

两种不同的输出方式，一快一慢，互相配合，逼迫着对方交战，不再躲避。队伍的阵型也从三角变化为了一字。泰坦排头，月读押后。

沙雾起落，露出对手的所在。对方同样也是泰坦、刑天、精卫和月读的队伍配置。

“虽然队伍组成一样，但是通过装备和技能的定制，同一个机甲在不同的人手里也会起到不一样的效果。现在由于对方作为防守方，所以采用了贴近地形颜色的黄色作为涂装的主颜色。武器也以中长距离的武器为主，可以看到对方的刑天装备了狙击枪。不过这么快速地被发现，狙击枪似乎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防守方是什么意思？”韩晓突然问道。

云意晃了晃手指，解释说：“现在的赛制是三局两胜，第一局由系统随机决定攻防方，后续则由负方选择攻防方。副社长他们在第一局已经做防守方获胜，所以这局是对方选择由他们作为防守方。进攻方和防守方的差别在于胜利条件。在限定的区域和时间内，进攻方需要歼灭对方全部才能获胜，而防守方需要保留至少一名队员存活。”

“感觉有点像捉迷藏。”韩晓喃喃道。

云意愣了愣，不知道是这句感想是碰到了她哪个笑点，让她忽然捂嘴笑了起来：“捉迷藏……竟然说是捉迷藏……”

就在韩晓困扰地皱起眉头时，对方也不甘示弱，发起了反击。在没有任何视野阻碍的半空中，敌我双方开始了激烈的空战攻防。子弹反射着明亮的日光。能量射线划出一道道刺目的轨迹。这些四散的弹雨不可能被完全躲过，几台机甲都持续地累积着伤害。

当刑天和精卫的伤害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就会退到泰坦身后，由月读进行战时修复。战时修复只能回复已损失护甲的一部分，剩下的会在护甲上限被扣除。

韩晓注意到，在这种交战模式下，泰坦不能随意地退后进行修复。一旦他退后，就会暴露出另外两名攻击手的所在，这只会带来更大的损伤，甚至有可能因为敌方集火而彻底失去一名队员，造成局势的巨大偏转。

“因此对防守方来说，如何最大化月读的能力，是关键中的关键。”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一边冷静地分析局势，并介绍给韩晓听。韩晓有些惊讶于这位学妹竟对游戏如此熟悉。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十分沉迷于游戏中的那类人，不知为何对《星海游廊》的认识这么深。

“这个模式，是不是对防守方更有优势？毕竟进攻方需要消灭4个人，而防守方只需要保护1个人。”韩晓也忍不住说道：“而且，进攻方想要赢只有一个方法，而防守方可以把自己当作进攻方来玩，只要把对手全部消灭，也能达成自己获胜的条件。”

云意听着眼前一亮，赞同道：“说的没错！所以在上一把，我方作为防守方获胜后，对方也同样选择了防守方，希望能够扳回一城。这也算是一种动态平衡。”说到这里，云意对着韩晓促狭一笑：“但是学长，就算双方势均力敌，也有能够打破均势的时机。对于进攻方来说，抓住这个时机，就是抓住了胜利！”

云意话音未落，画面中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由副社长章洋驾驶的泰坦忽然迅速拉近与敌人之间的距离。刑天和精卫两台机甲，则同样朝着前方而去，但与泰坦的方向相互错开。在对方看来，就像是游研社四散开来，主动放弃对月读的保护一般。

“在战斗中有两个重要节点，一是无法进行修复的泰坦，能够承担多少伤害。二是仅用于修复和侦察的月读，其作用会随着战斗过程持续下降，降幅曲线并非直线，而是有着明显的拐点。这些就是破阵的时机。”云意摇头晃脑地补充道：“当然，对方自然也是清楚这点的。但是他们必须迅速决定是否要集火。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考验的是一支队伍的配合和应变能力。在这时，一点小小的差距，就会被急剧放大。”

就如云意所说的一般。短暂的沉默后，对方选择优先集火月读。暴露在猛烈的枪火中，脆弱的月读在对自己使用了三次修复后，被击落。但是与此同时，散开的泰坦，刑天和精卫完成了包围网，对深入腹地的对方实现了更加全面的火力攻势。

由于泰坦的防御面有限，在面对火力包围时左右支绌，无法顾及队友。而他们选择集火精卫或是刑天中的一个，这就必然会暴露出防御的空缺。伸手缩手都是挨打。

很快，对方的精卫被击落。以高火力为特点的机甲在缺少队友的保护时很难维持自身的安全。而几乎是紧随其后，游研社的精卫也被击倒了。战斗发展至此——子弹打空，且两名使用能量武器的机甲都已被击落——已是进入到了最后的白刃战中。

半空中，身型庞大的泰坦抽出了巨剑，而战士一般的刑天则挥舞着双斧。随着引擎的推动，本就因高温而扭曲的空气进一步地扰乱了起来。音爆响起，双方朝着对方突进，咫尺距离转瞬间即达。金铁交击，争鸣不休。

韩晓很难想象究竟是如何操作才能做出这么灵活的动作。机甲每一次高举，每一次挥动，都精致且优雅。在宛如大自然最残酷一面的大沙海上空，人形机甲短兵相接的画面让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起来。

忽然，一柄巨剑由下而上挑起，将另一柄巨剑和两把短斧击飞。随即一字横斩，高密度合金在两名敌人的护甲上切割出明亮的火光。驾驶舱紧急启动弹射而出，只留下两道液氮的轨迹。

“居然是双杀！不愧是学姐！”云意露出了小迷妹般的表情，吃吃笑着，一遍看向了韩晓：“怎么样？学长。帅不帅？帅不帅？。”

韩晓挑了挑眉，他已经有点习惯这个学妹的活泼性子了，略带一丝苦涩地说道：“我不像你，能看出那么多细节来——啊等等， 确实帅，确实帅，你别摇我了！”话锋一转，他试探着问道：“既然你让我看这个，也就说明陈沐歌真就要我参加电竞节并得奖？”

云意打了个响指：“bingo！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还是差了一点。学长，沐歌姐可是提出要求说，要你参加全国级别的比赛并得奖喔！”韩晓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却见到云意笑得根本就停不下来，只听她继续说：“学长你知道更好笑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我们的社长，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韩晓愣了愣，半响才开口问道：“游研社之前有在全国级比赛得过奖吗？”

云意止住了笑，揉了揉眼角的泪花，说：“从来没有过喔，所以社长也很激动，这都可以算是历届游研社社长的心魔了。”

“那个老女人居然干夸这么大的海口！”韩晓直接就骂出了声来。

“学长，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听到韩晓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骂声，云意急忙解释道：“我刚刚笑并不是在嘲笑你，而是很开心喔。”

她握住韩晓的手。因兴奋而发热的体温被脑机接口和虚拟实境设备完美地还原。云意正视着韩晓说道：“我很喜欢《星海》，我在这个游戏里有过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我听说学长之所以抗拒使用虚拟实境设备，是因为有过不开心的回忆对吗？所以，我衷心希望学长也能在《星海》中获得很棒的体验。”

“是吗？”韩晓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会的。”片刻后，他才苦着脸说：“至于进国赛，你还是听听就好了。我可没有那种本事。”

云意摇了摇头，她看向旁边已经落幕的战场，说：“能不能进国赛，能不能获得名次，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唔，可能也许应该大概也是挺重要的，但最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一起参加喔。”

她回过头来，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光：“学长，我很期待跟你，还有其他社团成员们一起站在赛场上的时候呢。”

韩晓难以直视，只能沉默以对。

沉默了片刻，云意忽然开口说道：“对了学长，你还没有建立《星海》 的账号吧。”

“嗯，是，之前没有玩过。”韩晓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走吧！你这样连电竞节都报不了名！”

韩晓只能被云意推着，飘进了那颗卷着黄沙的行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