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病入膏肓（1/1）

晚上，黄老太将这事告诉了文祈年，文祈年只说不用担心，闵宗佑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对他、对文家都构不成任何威胁。更何况，当初的事，并未对张兰儿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事情也早已经了结了。并无大碍。

有了文祈年的话，黄老太也略略放下心来。

文珂出嫁了，文琛和王家小姐的亲事也是时候定下来了。还有文琼的亲事，也不能再拖了。桩桩件件都是事。

日子就在这样忙碌中悄然流逝。

到了五月份，文家和王家交换了庚帖，过了婚书，正式定下了两家亲事。而文琼的亲事也有了眉目，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右佥都御史章家的姑娘章惠儿。

说来也是缘分，刘府小姐定亲之后，文琼就对亲事死了心，对哪家的姑娘都提不起兴致去相看。

没曾想，有一日他与同窗在酒楼二楼吃饭时，听到楼下大街上一个女子大声喝骂的声音。

女子出门本就不易，出门在外也大都谨言慎行的，敢嚣张到当街骂人的女子还真是不多见。

出于好奇，文琼也跟着同窗朝窗下看。

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出酒楼时，小乞丐上前行乞，不小心碰到了那贵公子的衣服。那贵公子脾气大，当下一脚就将那小乞丐踹倒在地。

这事正巧被路过的章惠儿瞧见了，当即上前，一边让人询问小乞丐的情况，一边对着那贵公子破口大骂。说他仗势欺人，毫无怜悯之心，是败类，是人渣。

那贵公子气得想动手，却被章惠儿一句“我爹是御史”，给吓得不敢动粗。

最后，章惠儿硬是逼着那贵公子拿出了五两银子给小乞丐当做诊费，才放他离开。

这样大胆张扬的女子，文琼还是第一次见到。

比第一次见到刘家小姐时印象更深刻。

后来，他特意差人打听了一下后续，才知道，那小姐不仅带小乞丐去了医馆，事后还将小乞丐带回家养伤。

等到李官媒再上门的时候，文琼就跟黄老太摊牌，提了章惠儿的名字。

黄老太当初对章惠儿的印象并不好，太过张扬，也太过单纯。可这是唯一一个能让文琼松口的女子，黄老太思量再三之后，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于是，李官媒在忙完了文琛和王乐言的亲事之后，又风风火火的开始忙文琼和章惠儿的亲事。

文琛年纪还小，才十五岁，和王乐言的亲事还要往后搁上几年，所以两人只是定亲。

和两人不同的是，文琼翻过年来已经十八岁了，而章家小姐和文琼同岁，也是十八岁。

两家的亲事若是定下来，怕是今年内就会完婚。所以，要忙的事情更多、更杂。

而这一个多月以来，黄老太也整天都乐呵呵的忙着这些。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让黄老太烦心的话，那就是文瑶的病越来越重了。

算一算，她已经病了差不多两个月了。

头一个月的时候，还只是人消瘦了一些，所有症状都和风寒一般无二。

病情进入第二个月，文瑶已经瘦得脱了相，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了。

等病情进入第三月，文瑶的死期便也到了。

黄老太现在已经不敢再去看文瑶了。

她之前去看文瑶的时候，看到文茵守在文瑶床前，哭肿了眼睛，看到文瑶形容枯槁，明明是暖春初夏的时节，她还棉衣加身，盖着厚厚的被褥，她就忍不住心如刀割。

好几次她都心软了，想要就此罢手，放过文瑶。

可是转念想到文瑶的所作所为，想到文家尚不确定的未来，她又逼着自己狠下了心来，放任文瑶病下去。

为了不让自己有一天真的心软，手下留情，她能做的便只有不去看她，强迫自己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别的事情上。比如说文琛的亲事，文琼的亲事。

现在照顾文瑶的是李氏。

当初文珂成亲，黄老太都没让文老大和李氏回来。

可是前些日子，文瑶只是提了一嘴，说想李氏了，黄老太便让人将李氏接了回来。

黄老太亲自下令派人来接她回京，李氏一开始还高兴，可等回到京城，见到病入膏肓、瘦到不成人形的文瑶，李氏就哭成了泪人。

哭过一场后，李氏就开始全面接手照顾文瑶的事情。请大夫、熬药，喂食、散步，李氏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文瑶。

在文瑶面前，李氏总是宽慰她，养养就能好了。只有等文瑶睡着后，李氏才会坐在文瑶床前默默哭泣。

黄老太就曾亲眼撞见过这一幕。

这才是真正的母女连心！

而她，妄自称是最疼文瑶的人，事到临头却能狠下心毒杀孙女。

黄老太深陷愧疚而不能自拔。自此，再不敢踏足杏芳斋半步。

李氏回京的第三天，也是文瑶病情即将迈进第三个月时候，李氏搀扶着文瑶来了福祉院。

黄老太心情复杂的让二人坐下，问两人来意。

文瑶却让李氏先离开，说是有话要单独跟黄老太说。

黄老太忍着汹涌的泪意，责备道：“身子不好，就该在屋子里好好养病，没事大老远的跑过来做什么？”

文瑶笑了笑安慰道：“祖母别担心，我没事。我过来，是有事想求祖母成全。”

黄老太放柔了声音问：“有什么事，你说吧。”

文瑶说：“我想嫁给云九。”

黄老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文瑶似乎是没听到黄老太的质问，犹自喃喃说道：“我病了这两个月都没踏出过府门半步，也不知道云九还认不认识我。”

黄老太突然有些不确定的问：“你，真的喜欢云九吗？”不是为了利用云九，才故意接近他的？

黄老太终究还是没有把后面的话问出口。

文瑶侧头，歪着脑袋看向黄老太，“祖母为什么觉得我对云九不是真心的呢？是因为素枝的相公，还是因为我店铺那个小伙计？”

黄老太震惊的看着文瑶：“你，都知道？”

文瑶笑着说：“我是您最贴心的大孙女啊！我从小跟着祖母长大，祖母对文家有多看重，我自信比谁都清楚。

“祖母调查过那两个人的死因了吧？因为猜到那两人的死都跟我有关，怕我连累文家，所以祖母才会给我下毒，让我去死的，不是吗？”

文瑶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笑容，说话的语气也轻轻柔柔的，并无丝毫怨恨与愤怒，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可黄老太却已经再也坐不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文瑶，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颤抖着声音问：“你都知道？为什么你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你为什么不来质问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问清楚？”

黄老太崩溃大哭，两步上前，紧紧的抱住文瑶，声嘶力竭的喊道：“文瑶，文瑶，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一刻，黄老太再也抑制不住压抑在心底的自责、愧疚、伤心、懊恼……抱着文瑶，痛哭流涕。

直到这一刻，黄老太才惊觉，文瑶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抱在怀里空落落的，毫无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