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剧院魅影其三（1/1）

狭小的空间明显容不下第二个人，只是为了安全，诸伏景光不得不强硬一点压着身体僵硬的同学，直到对方的胸膛贴上自己能感知到的部分才算作罢。

这是个无限亲近又诡异的姿势，诸伏景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抓住的手臂在轻微的颤抖，都是年轻气盛的男性，狭小的空间里多巴胺在悄无声息的分泌。他似乎把对方的空间压太过了，诸伏景光突然意识到，但要他放手松开对方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柜子外面的危险如影随形，只要他们发出一点声响，就会一起落入圈套。

“小老鼠们躲到哪里去了呢。”

柜门外，男人的声音像是地狱来的回音，在一点点吞噬稀薄的空气。

一小时前。

在安诺达问完“田昭警官是哪一位”之后，尴尬气氛被打破。田昭绫和诸伏景光的目光错开，自己则从椅子上坐起来迎上去，“我就是。”

“你好，”两方客气的握手之后，安诺达·安东尼奥先抛出了话题，“请问两位警官，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说着还给金发女郎打了个手势。

金发女郎从善如流地松开挽着他的手，不打扰两人谈话似的走到一边熟练的给自己倒水。蓝眼睛的警校生正好在饮水机附近，一副晒太阳的模样，侧身让了个位置，在金发女郎抬头的瞬间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笑容。

一触即分。

这边田昭绫有些对话无能，但是他也不想一直麻烦诸伏景光，只能硬着头皮撬开自己的嘴巴。

他学着记忆里蓝眼警校生的问话流程开口，“别担心，我们只是来问点小问题。如实回答就好，安东尼奥先生和莱奥纳女士在这所剧院工作多久了？”

安东尼奥回答：“有快一年了，日子过的真快啊。”

他宛如一湾湖水的蓝色眼睛转向在饮水机旁的金发女郎身上，闪过柔情，“很快我们也要订婚了。”

这是个意外收获。

没想到那些坊间的暧昧传闻是真的。这显然不在田昭绫能处理的社交范围内，男主演语气轻松，姿态随意，交谈的主导权不在自己手里。田昭绫意识到自己这么下去会被对方的社交节奏牵着走，这代表切入正题的步骤不会那么顺利，很浪费时间。

他顿了顿，慢吞吞的和身后的诸伏景光交换眼神。自己不行还是果断求助吧。

刚看了男主演的眼睛，他发现诸伏景光的眼睛显然更合自己胃口，比湖水柔和，像晴天下的蓝空。不会太锐利也不会让人不舒服。

蓝眼睛的警校生偏头，似乎不理解田昭绫的意思。

“诸伏，”他只能无奈的开口，心想刚刚的默契哪里去了，“帮个忙。”

诸伏景光笑了，他点点头走上前来代替交涉的工作，田昭绫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亲口说出来，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无语。

只是在错身而过的那瞬间，蓝眼睛的警校生抓住了他的手。

田昭挣了一下，没成功，大写的疑惑从心里浮现在他的脸上。不解其意的他扭头去看诸伏景光。对方正常的和男主演交流，两人似乎说的不错，都带着笑容，言笑晏晏的。完全看不出来底下警校生还抓了个人的手不肯松开。

田昭绫：“....”

你最好不是给我一句话刺激到神经失常了。

被抓着手也不能走太远的田昭绫只好单手把滑动座椅扒拉过来，背对着在谈话的诸伏景光身后坐下。一只手被握着，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警察用手铐扣在铁窗旁边的犯人。不爽的他只能单手拿出手机来看，没想到刚拿出来还没看几眼，田昭绫感觉到自己坐的椅子被猛的踢了一下。

“...”

田昭绫快忍不住自己的黑气了。

诸、伏、景、光、

冷静，冷静，对方现在正在帮你的忙，不要打扰他们。

田昭绫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一下，很快又在不断地自我安抚里松懈。他冷冷地瞥了眼还在交涉的警校生，反而被他的交涉对象发现了端倪。安东尼奥关切的朝他开口。

“田昭警官是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很差的样子。”

经过他这么一说，诸伏景光才仿佛恍然大悟似的回头看田昭绫，这也不可避免的露出身后两人交握的手上，空气又是一瞬间的安静。

“啊，”诸伏景光笑呵呵道，“可能是黏在一起的手让他不舒服。之前我手上沾了502胶水没洗干净，刚刚错身的时候不小心黏在一起了。”

“...你以为是谁的问题才会这样。”

好扯。

他在撒谎，田昭绫不是傻子，很快察觉出了别的意味。他明智的没有拆穿，而是附和了一句，随后不擅长撒谎的黑发警校生保持抿着唇一副要杀人的沉默模样，心里怒气却不像表面那样消散了一大半。

“粘起来的话可以试试泡温水。”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金发女郎突然开口了，她美丽的容颜上带着真切的关心。“我以前也这样过，很有用，可以试试。”

诸伏景光有模有样地露出思考的表情，点点头：“是吗？这我倒是没想到，多谢您，我们现在就去洗手间试试。田昭君，还能走路吗？”

田昭绫站了起来，“可以。走吧。”

竟是没有任何人提出话语里的漏洞和不对劲，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忽视了这些显而易见的细节。

于是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进了男性洗手间，确认没有人跟上。在进门的那一刻诸伏景光终于松开手，田昭绫也触电似的甩了一下。

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田昭绫有些凝重的问出来：“你注意到什么了？”

明明刚刚配合还握的很紧，一消失视野就甩的比谁都快。

诸伏景光轻咳一声，防止自己再去回想双手交握带来的温度能够驱散冷意，将有些古怪的表情收敛起来，转而严肃很多，“那位莱奥纳女士倒水的时候行动很僵硬，在我提出帮她的建议时被拒绝了，并且很抗拒我的接近。”

“？”这说法听起来很自恋，田昭绫知道蓝眼的警校生什么性格，没有立刻下定论打断他。

果然，诸伏景光紧接着抛出重磅炸弹，“放包的时候，我看到了枪。”

根据他的描述，异常现场很快被重现出来。

金发女郎的状态并不稳定，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正常，但是近距离的接触下，蓝眼警校生很快就发现了她手指不正常的颤动和时不时移开的目光。眼神落点都是一旁的黑发伪警官，显然她十分关注自己的同学。

以为只是个人原因警校生本没有多想，毕竟有长发的遮掩下，同伴的皮相确实不差。而问题在于，在同学求助自己的时候，蓝眼警校生起身过去。两人擦肩而过，他敏感的察觉到女人伸进手提包的手被拿了出来，整个人的状态也比刚刚放松了一点。两人站点正好是最贴近阳光的方向，一抹跃动的银光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警校生捕捉到了。

目光一凝，长期训练的敏感让他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他们的目标是你。”

情景重现结束，诸伏景光定下结论。

经过这么一说，田昭绫如同打通任督二脉，猛地回想起了爆炸的那天。

女人的尖叫，丢失的包，迎面扔来的炸弹...有一点他一直被疏忽了，从出院开始就被不知道为什么忽略的重要信息：那女人的手提包里为什么会有炸弹？

电光火石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剧院里。美丽的【朱丽叶】亮相登场，晦暗不明的的灯光下，那熟悉的感觉曾让他有瞬间摆脱了对黑暗的不适应，很快那种感觉就被交握的双手带来的异样感冲散，后来再去寻找已经不甚清晰了。

“...”

在蓝眼警校生的目光下，田昭绫木着脸摇头：“很遗憾，我们这次出行只带着“调查”的任务，没有配备任何武器。以及，你借口真的找的很烂。”

那么结果显而易见了。

“跑。”诸伏景光只吐出一个字。

——于是到了现在的情况，后面的事也比较混乱。很快发现了不怎么有利的真相的两个年轻人果断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回去报警告诉教官再做打算，普通公民配有手枪本身就是件不能再古怪的事情，还和前段时间的爆炸袭击案有关联。

就算那个女人不是主谋，但这种程度的异常的行为，也和主谋的联系千丝万缕了。说不定和她一起的那个男主演安诺达就是当时的炸弹犯。

“——！”

但是从犯罪的惶恐情绪里脱身，那烂的不能再烂的借口很容易就被发现了。消音枪的闷响追逐在两人身后，仿佛上演现实版的电影生死时速，莫名其妙的就到现在这个地步。

脚步声在格外安静的环境里回荡。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的按住似乎想要说什么的人的嘴巴，摇摇头，意识到现在这个黑暗的环境可能诱导对方的恐慌扩散和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咬牙再凑过去了一点，另一只手在他的胸口上写下“有人来、不要出声”等字句，那有些不安的身躯平静了。

比起被他压在底下的人，诸伏景光贴近柜门附近，能更加直观的感知到柜子外面的声响。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在肩膀的白色布料上晕开湿点。

现在他的情况也算不上好，不仅是怕黑的田昭绫，这样封闭的环境也会诱发他藏在角落的记忆。

那些恐惧的无处可逃的几乎占据他的半个大脑。

可他现在不能露怯，还有另外的人需要他。诸伏景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抓着田昭绫的手臂，既是给他力量，也是让自己找到能安心的浮木。

“躲着不出来吗？”

脚步声停在柜门口，警戒线被拉到满值——

诸伏景光瞳孔一缩，控制不住的绷紧全身，就连抓着田昭绫的手都用过了点力。

这一刻警校生的脑海想法冒出了很多，除了远在另一边的兄长，他还想到了未完成的复仇以及一直都很担心自己的好友。回到现在，如果必要，他会选择先发制人，优先保证同伴的安全。

要死在这里了？

“啊。呵呵...”

“没关系，”

他们都听到了那阵恶劣的轻笑，仿佛即将要看到什么绝佳好戏上演，那脚步声又突自远离了。

“很快你们就能发现这只是无谓的挣扎而已。”

“......”

“.........”

仿佛刚从水里被捞上来，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起消失。

诸伏景光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屏住呼吸太久，反应过来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很快他又想起了柜子里还有别的人，顿时松开捂住对方嘴巴的那只手。柜门被他推开，诸伏景光低头，看到被他一直沉默压着的田昭绫脸色苍白。

两人身高和形体都很相似，被成年男子压迫的感觉很不好受。

“...抱歉、”

不知所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他呐呐的放开抓着他人手臂的另一只手，发现人家手上都被他抓出了很显眼的红痕。

诸伏景光：“......”

感觉自己要被脾气很坏的同学宰了。诸伏景光看他一声不吭的从衣柜里出来，柜子还是太小了，挤下两个大男人过于勉强，田昭绫身上的衣服都被无意间弄得乱七八糟，眼罩也歪了。诸伏景光顿时萌生出吾命休矣的悲切感。

只是这么一打岔倒是让他刚刚处于过度应激反应的身体状态脱离了一点。

田昭绫出乎意料的没有对此做出什么“正义裁决”，他揉了揉手腕，重新把眼罩扶正，也没管凌乱的衣襟，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什么？”

话题跳跃的像是某人一声不吭领他到饭堂的时候，诸伏景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连田昭绫直接伸手过来抓住他手的行为都没做出什么特别反应。

“刚刚的话你没听到？他们还有后手，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马上离开这里。”

黑头发的警校生补上自己的理由，有些可笑，“直觉。”

“跟你一起出门真是刺激。”

诸伏景光为他们这次的冒险做出以上评价。

黑发警校生懒得搭理他，只是闷头抓着诸伏景光走。他事先调查的全面，对剧院的内部构造还算是了解，很快从旁边的小摆件确定位置和员工逃生通道。《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戏剧结束，场内只有寥寥无几留下清洁卫生的工作人员，还有闲聊的演员们。

他们旁若无人的穿梭在座椅间，没去管投过来的惊诧的眼神，自顾自的往前走。

简直像是在私奔。

还好剧院构造不算复杂，他们没有拐太离谱，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开始来的路。那用来区分等级隔绝两个世界的红带出现在两个人的眼前，同时并没有剧院的守卫看管。

天选的逃生通道。田昭绫眼前一亮，拽着人准备这么走出去。大约是太顺利反而不对，诸伏景光却突然停下，连带着他也不得不被绊一下。

意外总不是在发生就是在发生的路上，在他们离那出口现场的红带一米距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像是调试话筒的声音响起，这和诸伏景光停下的脚步一起同步发生。

“你看旁边的椅子。”

责怪的话因顺着看过去的视线骤然哽在咽喉。诸伏景光指的是距离出口最近的椅子，在他们的右边，因为只有一手臂的距离，很容易就看到椅子上放着一个粉色的袋子，里面正传出有序的滴答声，袋子里的东西闪烁着红光，仔细一看还在倒计时。

三分钟的倒计时，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喂、喂？听得到吗？”】

话筒调试音过去，广播声扩散在这剧院内，顿时把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应该没问题吧，嗨，大家下午好啊，想必现在大家都准备下班了吧，两位刚刚死里逃生的警官先生是不是也准备回家了呢？”】

这声音很耳熟，几分钟前他们还在柜子里听到过，那古怪的笑声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我看看监控..噢，你们已经到这里了啊。正好，看到你们右手边的那个粉色袋子了吗，这是惊喜哦。这样的东西，我还在剧场里藏了八个！我说了，你们很快就能发现这只是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而已！”】

【“不过你们还真沉得住气啊，柜子里就不闷吗？”】

这个声音柔软地抱怨着。

工作人员不知所云的看向周围，而直接被点名的两个人僵在原地。

八个炸弹。这意义非同寻常。

诸伏景光首次在脸上浮现出如此清晰的怒意，“混蛋、这是把人命当什么了？！”

【“当然啦，你们可以不管其他人直接出去，三分钟的时间够你们逃跑了吧？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察预备役，但是其他人呢？警官先生们，你们要怎么办呢？”】

【“这些可都是我费尽心思珍藏的小宝贝们...本来打算作为“礼物”送给那个银色头发的鬼魂，没想到现在用在了你们身上。啊，不过一想到你们其中一个人是被点名要带回去的家伙，如此想想也不觉得亏了啊。能让鬼魂吃瘪，我反而赚大发了！”】

说话的主人大笑起来，【“我要让这所剧院的所有人和我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