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所谓锚点（1/1）

诸星大在调查线索逐渐扩大前意外找到了宫田仁树。

准确来说，是对方找上了他。在他联系FBI联络员朱蒂开始深入调查有关于【萩原研二】的信息时，宫田仁树出现在了监控摄像头之下，并且还对着摄像头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录像意外的被他得到了，噢，或者说，就是故意塞给他的，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诸星大来到对方最后一次出现的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随便点了杯咖啡，耐心的等待。

十点零五分，穿着休闲套装，周身气质温润如玉的医生推门而入。

甚至不需要多余的交流，对方环顾一圈，把眼神锁定在他的身上，径直走到了他面前坐下。毫不客气的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杯蓝山咖啡，接着才和诸星大面对面笑道：

“久等了，希望我来的不算太迟。”

黑发绿眼的FBI放下咖啡，瓷杯碰撞发出清响，“我也没有来太久。”

他的目光扫过医生的脸，一寸寸辨认，确实是本人无疑，才收回了这堪称失礼的眼神审视。

医生看起来并不生气，甚至还笑了一声。

“我可以死，”宫田仁树开口就是王炸，直接点明他的来意，没有管诸星大微微惊讶的面容，他双手交叉，撑着下颚，姿态如同散步在自家后花园一样淡定从容，“前提是你必须停下你手头上的调查计划，FBI。”

诸星大：“………”

FBI王牌搜查官，谍报组的底气——此刻，也多少有了真情实感的诧异和危机感。他什么时候暴露的身份？

最近这样的危机感似乎很频繁。

“不用太惊讶，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们了。还记得你们之前去调查过的我丢下的实验室吗，我在二楼放了个小东西…嗯，它看起来应该像个闹钟，需要被主动触碰才能启动。是我的最新发明。”

诸星大想了想，确定自己记忆里没看到这类的物件，那应该是有别人启动了小闹钟。

一个小小的动作却造成了巨大的安全隐患，如果那不仅仅是用作监听，而是一枚压缩炸弹的话，那诸星大想他恐怕现在也没机会安全坐在这里。

没有危险时，队友总是最大的危险。

宫田仁树的笑容仍旧温和，看样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性格很好的医生。诸星大却没有轻视他的心思，不动声色的扫过周围的景物，试图寻找埋藏的帮手。

“不用害怕不用害怕，我是一个人来的，毕竟我可是组织的叛徒，哪来的人力资源调动护卫。”

医生温声，“你查到多少了？”

诸星大挑眉。事实上，他刚动用自己的人力资源调查没多久，目前只知道对方的具体住址和任职地点，更多的暂时还没有详细了解。

不过他却知道一个很至关重要的信息。

“我查到了当年的那起爆炸案，”诸星大试图把话题主导权抢回自己手上，受制于人的感觉并不美妙，“他本来没机会活蹦乱跳到现在。”

医生的笑容淡了些。

“他是我此生最完美的成果，你不能动他。”

这样的奇迹不能复刻第二次。

他摊手，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剩下的你请随意。别让他死了就可以。”

听起来他的来意不仅仅限制于警告他，还有透露自己的态度的意思。宫田仁树在隐晦的告诉他，除非威胁到【萩原研二】的生命安全，其他的他不会管，也不会在意，他只在意自己的成果能否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样一名从组织培养出来的研究员，就算披着行走在人间的天使外装，也盖不住那颗丑陋的心。

死在他手上的人也确实不计其数。

诸星大想了很多，现实世界只过去了两秒。

“那场实验应该不止他。”诸星大说，“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宫田仁树侧过头，“他啊……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死了，毕竟距离枪口那么近…所以没有特别留意去处理他的资料报告，没想到被你们找到了、甚至还让我发现，他竟然还活着。”

“有一点他猜对了。”

医生突然呢喃了一句，很轻，诸星大捕捉到了，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他理解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因为并不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而始终蒙着一层神秘的纱布。

宫田仁树笑道：“我确实对他有愧疚之心。”

FBI想到了自己调查到了的关于【田昭绫】这个警校生的过往一切，以及在废弃实验品看到的报告。很难得认同了一个不法分子的态度。宫田仁树理应给警校生赎罪，他的所作所为让一个人的人生彻底扭曲，本来对方应该有更光明的未来。就算只是普普通通过一生，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组织的终极愿望是永生，［那位先生］已经疯了，它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他的用词很有趣。

就像是每个快要死了的人会突然发觉到说话的好处，医生也开始话多了起来，几乎在FBI面前把组织的老底掀开，“我本是外围研究人员，不应该知道这些核心内容。但…田昭君的出现让［那位先生］有了兴致，而我作为第一发现人，负责了这场项目。”

“突然的让一个和许多人有联系的警校生“消失”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我们更倾向于让他自己主动离开。”

诸星大，或者说赤井秀一，听到这句话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头疼。

“所以，”赤井秀一顺着他的意思说，“他不是自愿退学，你们做了什么？”

宫田仁树说：“我们做了很多，他是个坚强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你现在为什么…”诸星大没有说完，他相信医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语。

医生确实理解了，他点点头，可有可不无的“嗯”了声。

“他配合了我的研究，而后面发生的一切也并非我的本意。剩下的，我就不那么清楚了，FBI，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组织的情报，必须爬的更高。而且组织对我有再造之恩，它给我提供了一个更广大的世界，让我能够研究许多没能力研究到的理想。”

诸星大沉默一阵。

“我对自己的价值很有自知之明，但这条命送你升职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医生把自己面前摆着的咖啡一饮而尽。

咖啡冒出的热气升腾在空气中，溢散着可口的香味。

诸星大想，他眼前这个组织成员并不是好人，甚至为了自己所谓的研究害了不少人，也做了数不清丧尽天良的事。

可也无法否认，如果没有他的保护，那个叫【萩原研二】的人不会安然无恙到现在。

他的存在始终没有暴露在组织眼下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满足我最后的好奇心吧。”

诸星大默认了，他挑开话题，也是给这个医生最后的体面，“你只是因为愧疚才想保下他吗？”

医生笑而不语。

诸星大的疑惑他并不奇怪，类似的问题就像是得利者本人萩原研二也询问过，尽管当时对方问这个的心情并不那么美妙。也确实，任谁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暗地里做了这些事，自己还没来得及告别，甚至成了压倒最后一根稻草的石头，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忘记自己当时的回答了，不过一开始，他确实只是想帮把手，并没有打算做那么多。

直到他在还没决心背叛组织的前一天，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尽管对方的容貌和之前相比都有了极大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缩小版的状态，宫田仁树还是凭借着铭刻进骨子里的熟悉感认出了那个人。

他立刻明白了萩原研二存在的意义。

“最后友情提供给你一个消息，就当是回报。”

宫田仁树开口道，“吩咐我主事这个项目的，是组织里一位代号成员，传言中的二把手，【Rum】”

“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具体性别和相貌。在数年前，他就在组织里隐秘下发了杀死我实验计划里的另一个人的指令，不过后来被［那位先生］发现了实验品的可创造价值，这份指令便被制止了。”

“现在他应该也还没有放弃。”

宫田仁树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祝你好运，FBI。”

_

宫田仁树死了。

在他们默契的一前一后离开咖啡厅分开走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倒地不起，吓到了一圈群众，有人急急忙忙打了急救电话，有人报警。还有人当场给他做了人工呼吸。

诸星大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看着惶恐不安的人群，目睹着救护人员到场，身体检查——急救措施——最后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对身边的助手摇摇头。

黑发绿眼的男人漠然的看着人间的一切。

白布盖上死者的面部，诸星大面无表情地拿手机拍下照片。

诸星大：

【任务完成。

［图片］】

太阳依旧高高挂起。

_

“看样子是长期服用了茶水和咖啡导致的突发性心脏骤停。”

这是萩原研二拿到报告时得到的结果。他愣愣地看着被白布盖上的，躺在床铺上的人。松田阵平站在他身后，安慰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作为宫田仁树的联系人，他不是不知道对方近段时间在长期饮用茶和咖啡的事。起初他以为对方不知道这样搭配的危害阻止过，医生告诉他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让他不要太多关注。

“……”

萩原研二无奈的笑了。

“……真是的，我其实还蛮喜欢这个家伙的。”

虽然这个医生不是什么好人，是无可救药的科研疯子，但萩原研二还是很感谢很长一段时间来自医生的帮助。也想过在一切结束后亲手送对方入狱。

知道那段不可言说往事的人又少了一个。

一缕风拂过，带着些许寒意。萩原研二挠了挠脸，意识到了什么，“好像有点冷…小阵平，现在几月了？”

“你脑子终于被工作腐蚀掉了吗，现在是十二月刚开头。”

松田阵平的语气毫不客气。

这样。

萩原研二把报告放下，他和松田阵平都默契的没有去深究医生这么做的深层原因。

“冬天要来了。”

松田阵平正在翻阅萩原研二的体检报告，听到他这么说，诧异的“哈？”了一声，接着抬眼看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没有变化，只是相比起前段时间，阳光要暗上不少。似乎真的在预示着一场季节的变换，那皑皑白雪的日子即将到来。

“你要是冷的话就先回去把衣服穿上。”

松田阵平皱眉，他没有多想，只是单纯以为幼驯染在问天气，嫌弃的上下打量对方仗着身体好只穿了一件衣服出来的模样，“他走之前可是拜托我多监督你的身体情况，我可没打算让他继续为了你担心。”

萩原研二已经习惯他这看似不中听但实则关心的语气，“知道啦，小阵平好像妈妈桑一样啰嗦。”

松田阵平额头爆出青筋。

忍了又忍，松田阵平还是没有像以前那样给他这个好朋友头上来一拳，平复心情，“……我争取了一个证人保护计划名额。当然，是机密性质的，还没有完全确定，要看他的具体表现。”

萩原研二微微一愣。

“我不知道你们又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从之前开始那个家伙就和你关系最好，也最相信你，老实说我已经快习惯了。”松田阵平的话里有抱怨，表情却很认真，“我才不管那么多，不管是用什么方法，这个名额有没有用也好，给他判刑也好，我也要做那个最后给他铐上手铐的人。”

“小阵平…”

“hagi，”松田阵平打断了他，“我想赢一次。”

萩原研二没有说话。

“如果停下的代价就是被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保护起来，那我会一直前进。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我不明白，我是那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我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萩原研二反而安心下来，一直以来他就在等待松田阵平这句疑问。可他们重逢后，松田阵平表现的像是一点也不介怀这件事的模样，让他很是不安。

他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而那个人也找到了，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要正式的对你道歉，为我过去的、现在的行为，认认真真的向你道歉。”

萩原研二有些紧张，一开始说的磕磕绊绊，后面逐渐顺畅起来，“我并没有小看小阵平你的能力，反而是觉得你能力太够了，我担心会造成反面效果，在那时…我放任了小阵平去跟车，确实有坦诚的想法，但后面发生了点不好的事，我就有些退缩。”

“我知道那并不是我能主宰的发展，可不能说我没有这样的责任。”

他的声音放轻，“知道小绫因为我的原因受到伤害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啦，就像是心脏被人捧起来狠狠摔到地上被践踏，我可不希望小阵平你也和我一样被这样恐怖的情绪困住。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直接油门踩到底去找他，那样不就造成二次伤害了吗？小阵平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好心办坏事的过去吧……我是那样想的。”

“我承认我是错误的，小阵平。”

松田阵平戴着墨镜，他的唇角平直，被誉为心灵之窗的眼睛遮挡住，脸上又没有表情，叫人难以辨认他现在的心情。

“其实你已经赢了。”

萩原研二抬起他那双纯粹美丽的紫色眼眸，苦笑，“你已经站在起跑线上开始热身运动了，而我还什么都不明白。”

松田阵平知道他指的什么，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

“宫田先生死之后，小绫和警方合作，在他的指配下，我是他的新的联络员。”

萩原研二摩挲了一下指腹。

“我会和你共享信息——所以，小阵平，我们一起把他拉回来。”

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

——萩原研二骨子里还是个不服输的性格，他相信小阵平一定能够明白他没有说出来的话。

松田阵平应了一声，握拳轻锤了他的肩膀。

“那你加油咯，目前的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