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天嘴很甜（1/1）

陈小妹在屋子里整理账册。

她穿一件白纱衬衣，浅粉红色裙裤，露出一双雪白紧实的腿。尽管是清凉装，但天气实在闷热，风扇开到最大档，吹出的风还是滚热滚热的，铁皮屋子根本凉爽不起来。

鬓发被汗水贴在脸上，黏乎乎挺难受的，陈小妹忍不住嘟囔一句：“这鬼天气！”她起身到里间，打开冰箱，开了一瓶冰镇啤酒，倒上一杯，两口喝下去，感觉凉快多了。

“谢谢！”她调皮地对冰箱招招手，又回到外间，坐在桌子旁，一笔一笔对着账目。

“砰砰砰！”有人敲门。

陈小妹放下笔，不自觉看了一下自己的清凉装。身为老板女儿，在纯男人的世界，夏天穿着太清凉，那直勾勾的眼神还是让人很不舒服。来工程队之前，父亲特意嘱咐她：要管理好这帮纯爷们，一定不要显露自己的女人味儿，否则他们会认为你软弱可欺，队伍就不好带了。

陈小妹尽心尽力按父亲的要求做，她知道，父亲早晚会将这支队伍交给她。平时，一身牛仔裤、工作装、安全帽，唯有夏天酷热难当时，会在办公室兼宿舍里换上长裙，还是百褶裙那种风格的裙子。她学会了对瓶吹啤酒，一吹三四瓶不倒，说话豪爽大气，带着点粗野的男人味。

公开场合，她是男人，私下里，她才是女人。

“谁？”陈小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隐约可见的威严，一面站起身，准备去里间换衣服。

“陈姐……”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

她听出是林远，那个念念不忘考大学的小子。只是，他平时都是跟着别人“小妹小妹”地叫，今天怎么突然改口叫姐了？

陈小妹笑一笑，径直走到门边，打开门。

果然是林远，还挎着他那个形影不离的黄绿色旧书包，一只脚踩着门槛边，欲进还退的样子。

“陈姐……”

“平时嘴没这么甜啊，今天怎么改口了？”陈小妹抿嘴一笑，紧盯住林远的眼睛。

林远两只手搓来搓去，以为陈小妹嫌称呼不够恭敬，便改口说：“陈大姐……”

陈小妹气笑了：“什么大姐大姐的，都被你叫老了！”然后一挥手：“进屋来说吧。”

一进门，林远抓抓脑袋，吭哧半天，终于说：“陈姐，你能不能帮个忙？”

“什么忙要我帮？”

“我……我想拜王永贵师傅为师，当瓦工。”

“我管行政、财务、采购，工种的问题，我管不了。”陈小妹拒绝了。她心里暗暗奇怪，瓦工在建筑队里属于技术工种，收入高，外边的人不一定了解，这小子才来几天，摸得门儿清。

不过，哪个建筑队的瓦工都不愿带徒弟，怕徒弟学会了，抢师傅饭碗，王永贵老实，但也算计，何况从和水泥的小工，跳到瓦工，比穿天猴还蹦得高，王永贵可以轻松拒绝，但这小子厉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王永贵搞定，还打算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看着林远那清澈得显出幼稚的眼神，陈小妹嘴角冷冷一笑，心里突然明白了。

“想到瓦工岗位，不是你的主意吧？”她猛然发问。

林远正想出门，听陈小妹如此问，忙说：“是我的想法。”

“给我说实话，我就帮你这个忙。”

“确实是我的想法。”林远咬定。

陈小妹伸手指指门外：“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林远忙说：“确实是我想学瓦工的技术，但让找你是王师傅的主意。”

“主意”和“想法”的微妙含义，竟被这小子玩得溜溜熟！陈小妹啪地合上账本，费了半天唾沫，还是被这小子玩文字游戏钻了空子，算了……。她拿上钥匙，对林远说：“我带你去找老板，你自己当面说，行不行老板说了算。”

“老板不是你爸嘛，你说话他能不听？”

陈小妹摇摇头，反问：“你说什么，你爸听了吗？”

“基本上不听！”林远丧气地说。林大昌要听他的话，他也不会偷偷跑到良江市闯荡了。

“我爸和你爸，也是一样的爸！”陈小妹锁上房门。

这两三天老板爸爸没去甲方那儿，这时候一般在工地，监督工程质量，督促磨洋工的工人，以及指挥运材料的车进出。

陈小妹带着林远快走到工地时，远远看见黑压压一大堆人围在一起，从人数看，工程队大部分人都来了。

大家不上班，围在一起干什么？

“临时放假？”陈小妹问林远。

“没有，我找你的时候，大家还在各忙各的。”林远摇摇头。

陈小妹心中突然一激灵，说：“不会又有人出事了吧？”她的声音听着发颤，颤到变调的那种。

两人一路小跑过去，见工人们个个像凶狠的狼狗，手拿铁锹、钢管，围成一圈，圈中传出老板陈老师低沉有力的声音：“说吧，你们想要多少！”

“老子跟闫哥混，闫哥你知不知道？”一个嘶哑又很无赖的声音说道，“就冲闫哥的面子，6万块钱一分不能少，少一分钱就是对闫哥的不尊重！”

一听到“闫哥”两字，林远马上想起“李哈儿火锅”店里，闫哥那伙嚣张的样子，忙对陈小妹说：“我去侦察侦察。”不等陈小妹答应，弯腰钻进人群。

只见老板陈老师对面，站着一个30来岁、精瘦的男人，戴着蛤蟆墨镜，穿白色短袖衫，蓝色牛仔喇叭裤，棕色皮质腰带上钉着铜钉，身后4个20来岁年轻人，也是一样的打扮。

戴蛤蟆墨镜男人右手挥着一把匕首，匕首的锋刃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胳膊上纹着的一条小青龙，模样狰狞。“你们敢动老子一根毫毛，老子放你们血！”

随着戴蛤蟆墨镜男人的叫喊，一股浓重的酒气弥漫而来。

林远知道，这5个人是混黑道的二杆子。

“到工地闹事，这些龟儿子找错了地方，修理他们！”工人们愤怒地呼喊，铁锹和钢管碰撞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林远知道，只要陈老板一个手势，这5个二杆子没有一个会走出工地。

陈老板抬起右手，吵闹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6万块钱，我们流血流汗一分一分挣来的，你嘴一张就拿走，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