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姐弟之战（1/1）

柳小娅回到家，见弟弟柳兵兵在客厅玩遥控坦克，厨房里正奏着锅碗瓢盆交响曲，不用问，肯定是爸爸柳剑锋在做饭，像平常一样。

妈妈的书房关着门，她工作时，书房门常常关着，不允许家里人打扰。

柳小娅看看客厅墙上的石英挂钟，指针指向5点30分，再看大门边的鞋柜，妈妈进门就穿的那双浅蓝色拖鞋还在规规矩矩等待主人。

不用说，妈妈还没下班。

“爸，我回来啦！”柳小娅冲厨房的方向招呼一声，扭头问弟弟：“小蹦豆，今天在幼儿园玩的怎么样？”

“打倒老姐，开炮！”在柳兵兵的操控下，遥控坦克停在柳小娅面前，徐徐调转炮口，瞄准……。

没等坦克开炮，柳小娅右脚一撩，遥控坦克翻在地板上，履带朝天空转。“小蹦豆，你的火力大大的不行！”柳小娅对弟弟做个鬼脸。

不等柳兵兵反应过来，柳小娅迈动大长腿，连跑带跳上楼去了，留下柳兵兵杵在那儿发呆。

柳兵兵抓起遥控坦克，在平时，他一定会追上楼，拍门、打嘴仗，和老姐要是一天不干上一架，浑身骨头都不舒服，何况今天是她主动挑事。

这一次，柳兵兵站住不动。那个可恶的老姐，在楼梯上又对他做了一个胜利的鬼脸，柳兵兵捏紧拳头，嘟哝一句：“老姐，你等着！”

不到三分钟，楼上传来柳小娅的哭喊声。

“咚咚咚”楼梯一阵响，柳小娅尖叫着跑下楼，对厨房方向怒喊：“柳剑锋，管管的你老儿子！”

“哈哈……，老姐！”柳兵兵把遥控坦克往地板上一扔，笑得在地上打滚。

柳剑锋从厨房跑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擦拭两下，问呜呜哭泣的女儿：“小娅，怎么啦？”

“问你老儿子，”柳小娅指着还在地上打滚的弟弟，抽泣着说，“在我书桌上放了一条蛇！”

柳剑锋一听，气得说：“兵兵，你怎么这么调皮哇！”

柳兵兵仰躺在地上，双手包头，跷着两条小短腿，得意地说：“谁叫老姐踢我坦克的。”

“你先放的蛇，我后踢你坦克，小小年纪，怎么耍无赖不学好！”

“你平时就欺负我。”

“你平时手欠嘴贱！”

……

柳剑锋被姐弟俩吵得头都快炸了，厨房飘出一股糊味，好像烧干锅了，女儿卧室那条蛇还在不在？有没有毒？该怎么处理？过一会儿，媳妇常伟华也该下班回家了，哎……。

一桩桩，一件件，千头万绪，搅得柳剑锋手忙脚乱，好容易镇定下来，关掉厨房的煤气，上楼到女儿房间，小心翼翼打开门，见地板上有一条筷子粗的鳝鱼还在苦苦挣扎，旁边是散落的书本。

柳剑锋悬着的心放下来，肯定是下班后自己领兵兵去菜市场买鱼时，小家伙趁老板不注意，偷捞了一条鳝鱼。这就能说通了，不到6岁的小孩，怎么可能玩得转蛇，又上哪儿弄蛇去？

柳剑锋拎着鳝鱼下楼来到客厅，安抚好女儿，继续到厨房忙活。柳小娅回房间写作业，柳兵兵玩遥控坦克，房间里又恢复难得的平静。

常伟华下班回家时，根本不知道女儿和儿子爆发过一场小小的战争。“老柳，我回来啦。”她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对着厨房打招呼。不用去看，她就知道丈夫在厨房里忙活，这是结婚多年的默契。

也不是她强势，非要逼迫丈夫做家庭妇男，而是两人自发选择的结果。

儿子出生前两三年，柳剑锋的事业就早早触及天花板，他是一个老实、性格温和的男人，多年当兵的生涯也没有锤炼出杀伐果断的性格，在单位和每个人关系都处得很好，是出名的老好人。但职场的规则是，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是没有前途的，结果是他的事业止步不前。

媳妇常伟华性格强势坚毅，眼光长远，又能揣摩人和事，可以说柳剑锋不具备的优点，她一样不落，事业顺风顺水，还时不时走出一个涨停板。

事业天花板高的人，整天忙碌，柳剑锋见媳妇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家也顾不上，便主动挑起家务的担子，让媳妇回家后能卸下一天的疲惫，吃上热饭热菜。柳家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逐渐翻转为女主外男主内。

因为柳剑锋下班后，经常被同事撞见在菜市场里，挤在一帮中年妇女中，和摊贩砍价，同事也不知道他媳妇是干啥的，开始谣传他是耙耳朵、妻管严，他也笑领不争辩。

这些常伟华都有所耳闻，经常对丈夫说：“当年我妈反对咱们结婚，就是反对错了，咱们日子过的不挺好吗？”这是对柳剑锋最大的褒奖，他投身家庭妇男事业的干劲更足了。

妇唱夫随，两人感情水乳交融，所以，常伟华下班后很普通的一句“老柳，我回来啦”，在柳剑锋听来也是莺歌燕语。他从厨房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擦，接过媳妇的外套，挂到衣架上。

“小娅呢？”常伟华问。

柳剑锋指指楼上：“在房间写作业。”

常伟华弯腰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然后缓步上楼。

她敲开女儿房间，以不经意的眼神扫了一眼，见书桌上摆着课本、作业本，文具盒也是打开的，但书桌的抽屉没有插着钥匙，是锁着的。在以往，女儿写作业时，抽屉从来不上锁，看来她藏着什么秘密。

但现在问女儿的话，肯定会激起女儿的反感，因此常伟华装作没看见。她搬过琴凳，坐在书桌侧面，默默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开学一周，学习和生活还适应吗？”

“适应。”柳小娅头也不抬，手中的笔没有减慢速度。

“生活费够不够？不够的话和你爸说。”

“够。”

女儿惜字如金，常伟华知道她不想和自己多说，但不想说也得说，因为重要的话题还没聊呢。“现在换季了，要不要添几件新衣服？”

柳小娅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身，看着妈妈期盼的眼睛，说：“铺垫可以了，开门见山吧，一大堆作业等着写。”

这脾气，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常伟华一点不生气，她了解女儿，要是一句话就被激怒，不等于亮出软肋么，以后还怎么管教？她平淡地说：“班干部确定了？”

“确定了。”

“谁当班长？”

“反正不是我，我全程都按你给的剧本演出。”

“怎么和妈说话，一点礼貌没有。”常伟华忍不住责备道。

“这叫一家人不见外。”

“哎！”常伟华心里暗自叹一口气，在单位，她说一不二，下属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怎么女儿就是管教不明白呢？

再聊下去没有什么意思了，女儿在班里的情况，还是听班主任周岩和丈夫柳剑锋通的电话吧，这个周岩家校联系还挺积极的。

常伟华站起身，走到门口想起什么，说：“小娅，一周才回来一次，你想吃点什么，和我说说，我叫你爸做。”这已经是她尽最大努力拉近和女儿的距离了。

柳小娅站在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做什么吃什么。”

常伟华无奈地说：“那就红烧排骨吧。”这道菜是儿子的最爱，柳剑锋肯定早做好了。

“好。”

常伟华还想说什么，柳小娅已迫不及待关上房门。

回到楼下，柳剑锋已摆好晚餐，红烧排骨、糖醋鲤鱼、素炒芹菜、肉片炒青笋、豆腐菜西红柿鸡蛋汤，比平时多了两个菜。常伟华这才想起，忘叫柳小娅下楼吃饭了，她被女儿快气出内伤了。

柳剑锋察觉到媳妇脸上的阴云，忙安慰说：“小娅在路上要骑40分钟自行车呢，可能是累了，说话难免顶人。”

常伟华摇摇头：“我永远忘不了，她刚满8个月离开我那一天，紧紧拽住我的衣角，掰都掰不开……，这是我犯的最大错误，孩子和父母的感情就那么关键几年，我竟然全部错过，哎……”她不停揉太阳穴，想想刚才的事她就头疼。

柳剑锋扶着媳妇坐在餐桌旁，给她倒上一杯温开水。

“小娅呢是个好孩子，”柳剑锋摆出女儿的优点，兴许媳妇的心情能好受一些，“学习上从来没让我们操过心，年年全校第一，没让家里找关系打招呼，凭自己成绩硬考进良江中学，我听说你们单位好多人的子女，托关系还进不去，你同事羡慕你羡慕得要命。”

常伟华点点头，心里好受一些，她想起什么，嘱咐丈夫道：“现在不光良江市，全国都在等往哪走的信号，报纸上争论不断，这个非常敏感时期，家里一定不要添乱，要保持定力，一定要低调。”

柳剑锋明白，说：“伟华，上次你交代我，我就记住了，你放心，我和小娅也特别谈过，就是学校……”

“学校怎么了？”常伟华警觉起来。

“周岩两天前和我通过电话，说学生信息登记表上家长栏不能空着，职业也不能划斜杠，这是学校要求，将来要入档案的，对高考有影响，要求补填信息，我……就和他说了。”柳剑锋看看媳妇的脸，不确定她是否会生气。

常伟华略一思索，淡然地说：“这一来我倒放心了，说明周岩这种喜欢钻营的人，递个眼色他就知道怎么做，他不会透露出去的，倒是校长何维哲，和周岩是两类人，你需要悄悄跑一趟，把我们的想法说清楚。”

“唐鹏飞他爸，你招呼过了吗？他经常和小娅上下学。”

“我去招呼招呼吧。”

“事都安排好了，伟华，我们吃饭吧。”柳剑锋开始放筷子、搬椅子。

“倒是小娅，我不放心，现在和我多说一句话就烦，她现在这么努力学习，只怕想的是三年后离开我们，越远越好，哎！”常伟华想想刚才的一幕，感伤涌上心头，眼泪竟然湿润了眼睛。

她从未如此脆弱过，慌得柳剑锋赶忙找来手巾给她拭泪。“小娅不是故意气你的，她这是在青春期，免不了叛逆。”

一直在地上玩耍的柳兵兵，见妈妈提到老姐就哭了，马上站起来说：“妈妈，我给你报仇去！”说罢，噔噔噔跑上楼，一直跑到姐姐门口，大力踹门，边踹边喊：“老姐，不许你欺负妈妈！”

柳小娅打开门，一把拎起弟弟，像拎一只小鸡仔。

“你再踹门，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柳小娅很凶地说。

“小娅，不要扔！”常伟华两口子从椅子上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