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谁过来开除谁（1/1）

回到教室，林远难以专心上自习，今晚的一幕虽然有惊无险，但看邓晓波说话的口气，翻脸的话，真的会卸他的胳膊腿。

邓晓波之所以能管住手，直接原因是何维哲，在别的普通中学，校规松垮得像破渔网，吸烟、打架斗殴、恋爱等层出不穷。

张明远说过，城关中学的学生打群架是家常便饭，只要不出人命，屁事没有。社会闲杂人员自由进出学校，帮派多如牛毛，学生无心学，老师不想教，年年高考剃光头。

良江中学视作耻辱的“学长找鸡”事件，在城关中学这样的普通中学，根本不算事，开除并移送派出所？不会的。只要没生出孩子，那种事在学校都掀不起什么浪。

严格的校规是学风的保证，也是高考升学的保障，这是良江中学的传统，到何维哲这里，“严格”被执行成“严厉”，所以即便邓晓波是个混世魔王，在何维哲面前也得乖乖夹起尾巴。

感谢良江中学严厉的校规。

下自习后，林远没有马上回宿舍，他拉着辛明去操场看月亮。

辛明不敢去。“邓晓波要是抡我们一棍子，怎么办？周围没有人看见，我们就白挨了。”他有点吓破胆了。

“邓晓波要动手的话，晚自习大课间是最好的机会。”

“林远，当初你交了保护费，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些事？”辛明替林远后怕，说完还不时看看身后，怕邓晓波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给他们一棍子。

“对混世魔王来说，罗织罪名比尿尿简单，后面的事是因为保护费吗？”林远也后怕，但不后悔。他想起闫哥，那个良江市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道大哥，差点把他按火锅里煮了，感谢闫哥锻炼了他，使邓晓波那两下子在他面前，最多算小孩子尿尿，自己往后退一步不全是因为害怕，更多是怕脏了自己，恶心。

“那我们怎么办？”辛明吓破的胆子还没有愈合。

“当狗日的世界不和你讲理时，你只能更不讲理，邓晓波耍横，尽管放马过来。”林远想通了，邓晓波再混，能有杨校长、闫哥这些人混？

辛明将信将疑，但也只能如此。他想起林远对邓晓波说的与柳小娅聊天的事，好奇地问：“你真问过柳小娅，邓晓波帅不帅？”

“可能吗？”

“不……大可能。”

“那就对了。”

“你问的到底是什么？”辛明更好奇了。

“我问柳小娅，想不想知道咱们班谁最傻缺？柳小娅点点头，看得出她很好奇，我说你看看邓晓波，他认为自己很傻缺。想想看，自己认为自己傻，柳小娅就是一尊坐佛，也忍不住内心扰动，所以她看了邓晓波一眼，摇摇头，至于为什么摇头，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她奇怪大名鼎鼎的校霸怎么会谦虚到说自己傻呢，也可能认为他不傻。”林远哈哈笑道。

“邓晓波去问柳小娅怎么办？”

“他去问柳小娅自己帅不帅？柳小娅会认为他是真傻，是神经病！”林远自信地说，“除非他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去问柳小娅！”

辛明明白林远给邓晓波挖了一个永远填不上的坑，这个上铺的兄弟确实有两手，难怪邓晓波这种人既恨他，又拿他没办法。

“柳小娅点头又摇头，可以说成：想不想知道谁吃粑粑香？邓晓波说他吃着香！”林远得意地说。

两人踩着如水的月光，现编许多故事臭邓晓波。

回到宿舍，熄灯铃刚刚响过，寝室里一片乌黑。两人摸黑爬上各自的铺位，房间里静悄悄的。

以往这时候邓晓波还在放双卡收录机听流行歌曲，直到楼下宿管员用小喇叭招呼：“203，马上关机器，睡觉！”

今晚，邓晓波的双卡收录机却分外老实、安静，每晚必有的寝室卧谈会，不知怎么的，今天邓晓波不再主持。宿舍里难得安宁，所以林远入睡特别快，翻了一个身，他就沉沉睡去。

“砰——砰——”。宿舍的门被拍得快散架了。林远惊醒，听见有人在门外喊：“查寝室，开门！”手电筒光从门底的缝隙里透进来，光影闪烁，人声嘈杂，表明门外有好多人。

他睡得太沉了，耳朵听见拍门声，身体过了七八秒才动起来，等他从铺上坐起来时，门已被打开。

带头的中年男人留着地中海发型，一进门就拿着手电筒把宿舍照了一遍。林远认出他是教务处主任老戴。

“下来，都下来站好！”老戴大声喊道，手里的手电筒像一把枪晃来晃去，瞄向床铺上每一个会动的东西，谁敢不听，他就扣动扳机。

大家乖乖地坐在铺位上，除了去开门的邓晓波，他站在门边，眼神乖巧地看着老戴一行人。

老戴对随行的值班老师挥挥手：“查仔细点，床底、褥子、被子一个都不要漏！”

房间里乱作一团，脸盆被踹翻，砸在水泥地面上，旋转着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林远、辛明、张明远、港Sir等人穿着裤衩，站在屋子中间，惊恐地看着老戴指挥值班老师翻床铺。

如此大动干戈地查宿舍，大家是头一回遇到。

“戴主任，找到了！”一个老师冲老戴喊，声音激动，还夹着一丝慌乱。

林远见这个老师站在自己和辛明的铺位前，手里挥舞着一本书。他想起自己枕头下压着一本《十月》文学杂志，是刚从学校图书馆借的。

他暗自纳闷，学校图书馆的杂志，怎么就成了禁书了？说不通啊！

“混蛋……”老戴就着手电筒的光，只看了那位老师手中的杂志一眼，像看见一条吐着信子的响尾蛇。他往后一跳，手中的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光柱子在地上翻滚。

“这……这是谁的铺位？”老戴怒吼道，他的手指向门后的上铺。

宿舍里本来一片混乱，嘈杂不堪，老戴一吼，屋子里瞬间安静，大家的目光都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个铺位。

“戴……戴主任，是……是我的。”林远被教导主任的怒吼吓到了，他想不通一本文学杂志，至于让主任大动肝火嘛。

“你，过来！”老戴大步跨过来，伸手抓住林远脖子。

值班老师把刚收缴的杂志在手电筒下摊开，宿舍里其他人纷纷围过来，老戴急得双脚跳，指着他们声色俱厉地说：“都不许过来，谁过来开除谁！”

林远被老戴拎住脖子，看了一眼被手电筒光笼罩的杂志，只一眼，他跳起来，挣脱老戴的手。“这是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杂志是厚厚的铜版纸，和文学杂志的普通白版纸完全不同，上面刊登的画面可说不堪入目，连老戴这种年纪的人也会面红耳赤：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不着寸缕，姿势极富冲击力，目光魅惑不已，隐私一览无余……。

拿着杂志的值班老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老戴愤怒地喊：“把杂志收好，快点！”似乎发现了埃博拉病毒。

“你，哪个班的？”老戴掏出纸和笔。

“高……一……（5）班。”林远见老戴就着手电筒光，在随身笔记本上刷刷刷记录，他预感到，眼前的天要塌了，说话颤抖不已。

“名字？”

“林远，双木林，远方的‘远’。”

见老戴记完，林远争辩说：“戴主任，那本杂志不是我的。”

“它是从你枕头下搜出来的。”

“我不会看这种书，也不会去买这种书，我发誓……”

“发誓有用的话，还要法律、规定干什么。”老戴冷冷地说，“明天上午第一节课，你到教务处来。”

老戴等人带着战利品离去，留下宿舍里一地狼藉。

林远呆呆地站在门边，双脚光着，完全感受不到水泥地面的冰凉。辛明扶着他坐在自己的铺位上。

张明远、港Sir围过来打听情况，刚才查宿舍时，他们站在各自铺位前，不敢移动一步，现在很想知道，林远铺位下到底搜出了什么。

“我完了。”林远在心里说，他感到自己的天——塌了。

其他宿舍的人也跑过来打探情况，隔着门板能清晰地听到邓晓波和他们的聊天。“203宿舍搜出一本禁书，图大字少的那种，尺度绝对超乎想象，老戴看得眼都快炸了……”邓晓波讲得眉飞色舞。

“尺度怎么超乎想象？”看热闹的人按捺不住好奇心。

“三级片看过吧？”邓晓波问。

“我……我是纯洁的花朵，怎么会看那种片子！”

“花个屁朵，花花肠子还差不多，上周六晚零点，‘赵麻子录像厅’里喊加映的，难道是一条狗？”

“嘿嘿……，波哥，我就瞄了几眼……那个……三级片。”

“是个正常男人都有这种想法，躲躲藏藏不男人！”邓晓波训斥道，语调里满是瞧不起，“我告诉你，那本杂志的图片相当于三级片的无码、高清版，满篇都是骚味儿。”

“我操，这么刺激！和学长找鸡有得比，不开除的话，老何能睡得着觉？”

“肯定开除。”邓晓波说，“想不到吧，老实人才能干‘大事’！”

门后的辛明听后，不禁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远。“他真的完了！”辛明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感到全身都开始不由自主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