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放飞机(1/1)
我叫王凯,是班里的猪仔之一。
这里没有遍地黄金,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怖和罪恶。
这里有敲不完的键盘,打不完的字和永远充不满电的电棍。
在这里,我们没有人权,没有自由。
生杀予夺,全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每天过着朝不保夕、任人宰割、生不如死的日子,还成为了诈骗分子的帮凶,成为了戴罪之身。
这里更是犯罪者的天堂,充斥着各种罪恶,黄、赌、毒、电诈和人口贩卖异常泛滥。
是一个来了能让你插翅难逃,生不如死的地方,在这里死个人和路边死条猫狗没有任何区别。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有从天而降的一夜暴富,真的,赚再多的钱也不如安全重要,人的自由和生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千万不要来缅北!千万不要来缅北!
在这里,我们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籍贯、身份证号等个人信息,也不能相互打听猪仔之间的个人信息。
更不能发送任何可能泄露自己和他人身份信息的聊天信息、照片、视频和朋友圈。
更不能逃跑,违者将受到公司最严厉的惩罚。
个人的支付宝、微信等各种支付和聊天账号在这里都不允许被使用。
从到云南开始偷渡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手机就处于关机状态,手机卡更是早已从手机里拆卸下来,不允许和家人朋友联系,同时我们的身份证和手机都被蛇头没收了,路上全是靠几个接力的蛇头联系的。
蛇头告诫我们,哪怕我们还没出境,哪怕我们还在国内的边境城市,只要我们的手机接触到缅北信号,一旦异地IP被定位到缅北,我们的手机号就会被停机封号,需要我们自己去当地公安局提交证明才可能解封。
我们的银行卡也会被限额甚至冻结,后续会很麻烦。
如果因此被发现偷渡出境,那后果将会更严重。
在园区,我们彼此以代号相称,我的代号是阿泽。
班里每十人左右为一组,有A、B、C、D、E、F、G七个小组。
我是不满编的E组的一员,我所在的小组目前只有七人,上个月我们小组也曾经有十个人,活着的十个人,现在却只剩七个了。
老艾、阿宝和阿东就是我们小组刚消失不到两周的那三个人。
三个多月前,五十几岁的老艾被网上的高薪招聘骗来缅北,公司花了8万元的价格将他买来。
他初期虽然不愿意助纣为虐,但是经历了几次毒打后还是妥协了,开始老老实实的搞诈骗。
奈何老艾虽然年纪大,但是情商太低,聊天都聊不好,打字速度还慢,怎么也开不了单,连续三个月没业绩,管理层觉得他实在是太笨了,而且无论怎么打他都不开窍。
打的越多,他越心急,越害怕,出错也越多,回回都能将客户聊死。
于是,公司想把他卖了回点本,但是卖了几次都没人愿意接手,都嫌他年纪太大,怕他做不好业绩。
老艾的家里一贫如洗,他父母也早已不在了,家里孤零零的只剩下他一个人,背了一身债的离异老光棍更是榨取不出多少油水,他们逼着他撸遍了各种网贷平台也才搜刮到四千多块钱。
上周,这群畜牲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主管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将其关在地下室的地牢里残忍的折磨了两天两夜,他被打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他身上所有的手指和脚趾也全部被液压钳给硬生生一个一个的剪断了,最后被捅断了肠子,给活生生疼死了。
后来听公司的打手们说,老艾最终被埋在了后山的香蕉地里当了肥料。
从其他园区转卖过来的阿宝,因为逃跑失败被抓,我们的主管阎罗在操场上当着全公司所有猪仔的面开始杀鸡儆猴。
先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然后用了几种酷刑轮番折磨他。
紧接着奄奄一息的阿宝被人从楼顶丢下来,最后的酷刑名字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放飞机”里面的“放大飞机”。
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坠落在地,“砰”的一声,不但砸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更锤在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头。
连脑浆都飞溅到两米开外,现场一大滩白的、灰的、红的... ...
“呕~!”
残忍血腥的画面让我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操场上的呕吐声不绝于耳。
呕吐就像被传染了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呕吐起来,直到我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空了才好受一点。
但是地上那一摊摊难闻刺鼻的呕吐物再次刺激的我忍不住干呕起来,难受的感觉会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一样。
我脸色苍白,脑门上直冒冷汗,整个人吐的完全虚脱了。
不少人当场被吓尿了裤子,有两个人被吓的瘫倒在地,当场昏死过去。
恐怖的场景更是把承受能力脆弱的16岁小男孩小迪当场吓疯了。
他在操场上边奔跑边大喊大叫:“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死了,全都死了!我不想死!”
“你们这群魔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妈妈,我要回家!”
“妈妈,快救救我!”
“妈妈,小迪以后再也不会离家出走了,小迪要回家,呜~”
然后一会哭,一会笑。
“TMD!”
小迪所在的烛龙班的主管虎哥脸色铁青,一把夺过身边内保手中的八一杠步枪,打开保险后,“卡”的一声,熟练的将子弹上膛,然后瞄准10几米外的小迪直接快速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
一个短点射,五发子弹全部命中,打在了小迪的后背、脖子和后脑勺上。
小迪整个人好像被人从后面用大锤打翻在地,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的头盖骨都给掀开了。
子弹贯穿伤造成的大出血很快以小迪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血泊,小迪抽搐了几下后就再也没动静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哪怕还剩最后一口气,也很快会因为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小迪和阿宝的父母如果看到这幅恐怖的场景,如果知道自己孩子的遭遇,不知道得有多伤心。
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的眼前消逝,而我却救不了他们,自身难保的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真的好没用,我真的好无助。
想起自己这两年里在缅北的悲惨经历,我的心脏猛然收紧,一阵尖锥刺心般的疼痛和一股兔死狐悲般的悲凉瞬间涌上心头。
一个一米八的男人竟然在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无能的抱头失声痛哭。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很羡慕小迪。
因为他终于解脱了。
终于可以不用再天天担惊受怕了。
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各种折磨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魔窟了。
但是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还有大仇未报,我还不能死,我还是要继续委曲求全的苟活着,直至完成复仇或者死亡的那一天。
后来,阿宝和小迪的尸体被随意的丢在了附近有大型野生动物出没的原始森林里,任其暴尸和被动物啃噬殆尽,或许下一秒的我们也会是这个结局。
业绩垫底的阿东则被转卖到了佤邦的勐能,至今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