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记得回头看看我（1/1）

三月个过后，传来漠北大捷的消息传到了都城。

池阙与康宁算着时日，一早就出城去迎各自的夫婿。

康宁伸长脖子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军队，总觉得奇怪。

直到方休头系白布抛下队伍策马前来，康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问道：“方休……谁……谁……”

方休从马上跃下，一撩衣袍跪在池阙面前，抽噎道：“对不起……旌尘他……”

“不可能！”

康宁抓着方休的衣领，哭道：“六哥那么厉害！他不会有事！”

方休咬着下唇，由着她拉扯自己的衣裳。

手臂上传来温柔的力道，他抬头对上池阙透彻的眼瞳，愧疚的将头埋得更深。

“方公子。”

池阙扶起他，整理着他略微凌乱的战甲，淡淡道：“带我去见他吧。”

方惊讶池阙的好转，鼻头瞬间酸涩难忍。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霎时间溢出，他偏过头，艰难的开口：“阙儿……对不起……我没能保住旌尘的尸首……”

“这样啊……”

池阙想了想，问道：“我夫君是怎么死的？”

“被敌方首领一剑穿胸。”

方休边吸鼻子边道：“旌尘是死在战场上的……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我想将他带回来……

可那晚停尸的帐子不知怎地走了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什么都没给我留吗？”池阙木讷的发问。

见方休不语，康宁吼道：“方休！你说话！我六哥呢！”

方休深吸口气，紧紧抱住康宁：“旌尘的骨灰……我亲自收装起来放到棺材里了……”

池阙盯着向自己缓慢靠近的军队，所有人的头上都系着白绦。

分明是凯旋而归，却被悲伤笼罩。

越过士兵们哀痛的面容，她将眼神落在中间盖着黄布的棺材上，又移到一旁面色凝重闵洛身上。

她抬手，指着人群中的闵洛，问道：“他为什么不哭？”

原本抱头痛哭的康宁与方休一愣。方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闵洛将军是替君上来送旌尘的……”

“我夫君为了他们战死，他为什么不哭？”

池阙重复着，一步步向队伍靠近。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棺材前。

“燕王妃。”

闵洛下马恭敬的作揖：“节哀。”

池阙抬手扬了他一巴掌，问道：“我夫君为了你们战死，你怎么不哭？”

闵洛忍着发疼发热的脸颊，垂下头以表哀痛。

素手抚摸着冷硬的棺材，像是在抚摸着心上人硬朗的面庞。池阙抽噎道：“这个太小了，我夫君不喜欢……这个太小了……”

“弟妹。”宁王悲痛的开口，“你这样，六弟见了会心疼。”

“宁王殿下说的是……旌尘见了会心疼……他最见不得我哭了……”

池阙将额头抵在棺材前，笑道：“旌尘，你可真狠心。临儿才六个月大，你就抛下我们母子……

黄泉路上你记得走慢些……记得回头看看我……”

她的话闵洛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吓得滚了下喉咙。

燕王府正厅。

池阙一个人守着棺材，便是荣明月将她的小娃娃抱来，她都没看一眼。

恍惚间，她听到熟悉的，低沉的声音：“阙儿，原谅我。”

是岑旌尘。

“骗子……我不会原谅你……”她自言自语道。

荣明月哄着怀中哭闹的小娃娃，道：“阙儿，临儿他找你呢！”说着将娃娃递到池阙的面前。

“阿姐，你将临儿抱到新宅去。”

池阙一瞬不瞬的扫了眼娃娃，冷声道：“我要在这陪着旌尘。”

荣明月不敢再劝，只得抱着娃娃出了燕王府。

才出府，就与闵洛打了个照面。闵洛见她抱着娃娃从里面出来，想着她应该与池阙熟络。

他问道：“小娘子，你认得荣明月吗？”

荣明月抱着娃娃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警惕的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小娘子，我没有别的意思！”

闵洛见她的模样，便知她将自己当做坏人。他紧忙解释道：“你若是认得，快带我去找她！”

荣明月打量着他，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急事！十万火急的事！”

闵洛急的来回踱步：“小娘子，你若认得她！就快带我去！这事关系到燕王妃！耽搁不得！”

荣明月瞧他不像说谎，沉下声道：“我就是。”

闵洛高兴的抓着她的肩膀：“快带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事要拜托你！”

以防万一，荣明月将人带到新宅的书房。屏退左右后，不等荣明月开口，闵洛先她一步道：“小娘子，你知道前阵子张老头送来的包裹在哪儿吗？”

“那是阙儿的。”

“谁跟你说那是燕王妃的？那是给你的！”

“给我？”荣明月不解。

闵洛：“君上跟他说‘将东西交给你家小姐’，他怎么送给燕王妃了！”

荣明月这才明白，起身道：“我知道东西在哪儿。”

连着两日池阙的举动都太过反常，康宁实在不放心，回府换了身素衣就赶来燕王府陪她一起守灵。

直到深夜，荣明月端着粥前来，康宁才得了空当回去休息。

“阿姐。”

池阙吩咐道：“你有空记得把爹爹的枪谱送到公主府上。”

“好。”

“等临儿长大些，你在将燕王府交给他。”

“阙儿。”

荣明月将粥碗递到她面前，安慰道：“别乱想，先吃些东西吧。”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

荣明月盯着棺材，道：“你这样叫殿下看了怎么想？你想让他连死都不得安宁吗？”

提到岑旌尘，池阙红着眼接过碗。勉强喝了两口，就听见荣明月继续道：“阙儿，你在喝些吧……以后我再也不能给你做了……”

池阙微微一笑，将碗中的粥喝了个干净。她道：“阿姐，你做的粥很好喝，我很喜欢。”

荣明月接过空碗，整理着她的发丝，含着泪道：“到了那边以后，千万不要忘了我与二哥。”

池阙正琢磨着她话中的意思，腹部突然烧的厉害。她瞪大了眼睛想去看清荣明月的面容，却是一片花白。

身上冷得像是被人泼了三九天的水，力气猛的被抽干，她支撑不住的向后仰去。

荣明月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却因自己力道抱着她不够跌坐在地。

“阿姐……”

“阙儿，去陪燕王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