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猪大夫（四）（1/1）

软蛋听贞莲问他，便说：”房上的一根椽折损了，我怕雨天出麻烦，自个儿天上地下的忙着赶天气修整房呢。”贞莲心疼的说：”修整房可不是一个人的事，你一个人咋行？”软蛋无奈的说：”没办法，不行也得想办法干！”贞莲有些不平的说：”十几个小队的营子村，谁家有个脏活累活不找你干？你有了事，当真就都心硬的视而不见？”软蛋叹了口气说：”都怪我命薄，不得人待见，在人眼里是个贱货奴才！”贞莲听了很是伤感的说：”再怎么着你在这世上好歹还有嫂子我呢，你为啥不来给嫂子说一声，一个人苦撑着干那样难干的活？”软蛋笑着说：”嫂子一个女人家，还要养那么多孩子，也够苦累的了，我好歹是个男人，咋好给嫂子添乱？”贞莲闻言有些责怪说：”这次也便罢了！往后若有事不告诉我，不要我帮你，说明你心里没我，索性咱俩就断个干净，谁也别再理谁！”软蛋一听笑着说：”我记着嫂子这话就是！”说到这里，软蛋话题一转，问道：”嫂子这是干啥去了？”

贞莲一听软蛋问这个，一下便愁绪百结说：”你说嫂子的命咋就这么苦？好端端的猪，眼看喂肥了要卖钱，一夜竟病的不得活了！这不，急的我去请孔成仁那猪大夫，谁知是个靠祖宗光明养护着的瞎熊！我量他不能成事，半路辞了他，无果而回，却碰巧遇上了兄弟！”

当软蛋听贞莲家猪病了，贞莲去请猪大夫孔成仁，不由笑着说：”嫂子真是有病乱投医！你就忘了大家给他编的顺口溜说，猪若生了病，生死由天定！请来朱成仁，花钱猪送命！”贞莲苦笑说：”我哪里不知？只是一来心急忘了，二来想碰个侥幸。谁知却自讨了恶心！半道辞了。”软蛋却说：”像这等靠祖宗招牌混吃混喝的样端货，嫂子半路辞退了倒是嫂子的明智。”贞莲奇怪的问软蛋：”你也养猪，猪病了就没请过朱成仁？”软蛋直然说：”咋没请过？吃过他好几次亏呢！”

接着软蛋便向贞莲谈起了朱成仁给猪看病的事。这朱成仁甭看本事不行，极为势利眼，架子挺大。像软蛋这样人请他，没个三两次，休想动得他的金身贵体。好不易请了来，又要吃一大碗五六个鸡蛋的荷包蛋，还要好烟好茶酒招呼。等到肚饱兴足，方去给猪瞧病。他这给猪看病很特别，自己坐在椅子上，让你把猪从圈里赶到他面前，他手里拿条大拇指粗细的棍棒，把猪这儿戳一戳，那儿捅一捅，全身各处尾巴嘴一处也不放过。待到细细望诊完猪，然后扬起棍，猛的打猪一下，猪若发疯的跑，他便笑着说：”正气还盛，不难医治。”若猪挨了一棍，不跑或跑的不欢，他便长叹说：”正气衰矣，药恐难治！非奇法不可医，惜钱猪命难活！”

折腾了好大工夫，总算望诊结束了，然后便是选药施针。只见朱成仁慢慢打开医疗箱，将各种医疗器械在地上摆开，又把各类药也逐一散放于地，弄成一个很大的阵势，不由让人眼晕发懵，感到神神秘秘的。这时就见朱成仁面色极其凝重的坐在这些物品前，慎重的思考选择着。只见他一会儿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又拿了那个放下这个，谨慎的都让人觉出了怪味的怕来，他才好不易有了结果。

给猪服用的药，只要你茶香洒美，朱成仁会不厌其烦唠唠叨叨告诉你怎么样给猪用，这对软蛋来说好办的多。关紧就是给猪打针，人家朱成仁只管打针不管按住猪的事，软蛋就有些困难了。因为他个子矮，猪稍大便按压不住，胡乱动的猪让朱成仁无法施针。而平时大伙儿嫌弃软蛋长相晦气，没人同他来往，自是找不来帮忙按住猪的人。好在朱成仁干猪这行走家串户，对捆绑挟持猪，让猪老实不动是个行家里手，软蛋只按他的吩咐问题也便解决了。事情的关键是常常朱成仁也许酒喝多了，还是別的什么原因，针尖不是扎到正在按猪的软蛋手上，就是胳膊上，疼的软蛋直叫唤说：”朱大夫，你可瞅准了再下手！”而人家朱成仁却大言不惭说：”谁让你长的像个猪似的呢！”给猪看完病，朱成仁概不让人欠他账，用他的话说：”你们养猪求个利，我给猪看病也理应得个辛苦钱！至于猪死活，我又不是阎王爷，主宰不了！所以，给猪看病钱，当面结清，也免得日后猪死了大家吵架闹事情！”

尽管软蛋也一心想猪活，但猪还是朱成仁刚回家了，猪也眼一闭死了回了老家！每次都是这样，软蛋便问朱成仁，而朱成仁却硬硬朗朗的说：”怪我的屁！你娃两眼又不是出气的，我给猪看病多仔细用心，用药又是多慎重，你家猪死只怪你娃命不好！”

人家朱成仁那么说，他软蛋也没办法。不光软蛋，大家都说朱成仁这不是哪不是，可人家底子好根子硬，照例赖祖宗光照混个体面。就別说他屁货不是的软蛋能奈人家个啥？

后来猪再得了病，软蛋便听天由命了。他想：让猪经受朱成仁一番折腾死了，倒不如让猪安安静静地死了少受些罪！自己也免了花冤枉钱和麻烦。可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怪，你对事不怀希望了，希望倒意想不到的降临到你头上了！病猪非但没死，还顽强的活了！可见俗话说：”泼猪赖狗，命大离谱！”这话对着呢，猪的生命力可真强啊！唉，与其让朱成仁那样的冒牌瞎大夫把猪折腾看死，倒不如让猪去主宰它的命运去同病魔抗争！

但人毕竟是心软的，见猪病了难受的样子，总想做些什么，一来可减轻猪的痛苦，二来也可少些损失。无奈间软蛋忽然想起以前有次碰见智老伯拿了些自己不认识的草草往回走，便好奇的问用哪草干啥用？智老伯那天高兴，没嫌弃软蛋，对软蛋耐心说：”我采的这些草是预防猪生病用的。”软蛋那时无知，笑着说：”猪病了有猪大夫朱成仁呢！自己劳神采那草草管用吗？”智老伯唾了他一口说：”你娃指望朱成仁看得猪好，小心你娃和猪一块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听老伯的话，往后想养猪拿了点心糖果找老伯来，老伯教你娃识些草草药，不光医了猪的病，就连你娃有个头痛脑热的一并都治了！要的什么朱成仁那球货！”

既然朱成仁让软蛋失望了，猪再有病他实在不忍看着猪受熬煎，便想起了智老伯从前对他说的话，就花了钱买了礼物向智老伯求教。智老伯见利眼开，便欣然教软蛋识了些常用草药。猪再有病，软蛋自此就不担心了，只管用智老伯教他认的草草药，一用便好。

如今她听贞莲家猪闹肚子拉稀，对贞莲讲完朱成仁给他家猪诊治病的经过，最后说：”嫂子别急，我那里正好有治猪拉稀的草药，你拿去熬了，和麸皮拌搅一起让猪吃了保准猪病见好！”贞莲听了立时愁云顿消，一把拉起软蛋说：”你悠闲走着，让嫂子替你背柴，一同上你家取药！”

软蛋见状哪里肯让？一把夺了，自己背着柴说：”哪怎么行！我个男人，再不济也不能劳累了嫂子！”说着背了柴迈开腿便跑在前头去了。

贞莲瞧着欢快的软蛋，有些泪眼模糊了。她心想：蛇蝎心肠的金灿巴不得她倒霉，让她家养的猪死；不怀好意的猪大夫朱成仁趁火打劫想占她便宜。只这众人眼里的无能费物软蛋，却满含了人世的善良，一心一意的只盼她日子过的好起来。所以，贞莲见软蛋走的有些快，便深情的对软蛋喊道：”兄弟，慢着点，别累闪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