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落难（五）（1/1）

及到了庙近前，但见里面透出微弱光亮，这使得软蛋有些惊疑。难道有人来过这荒庙？那女人怎么也不见了？真是活见鬼了！软蛋正自狐疑，就听那女人忽在庙内唤他：”软蛋，还不快进来！”软蛋只得胆战心惊的走进了白狐娘娘庙。

刚进庙门，就见这白狐娘娘神像的供案上点燃着食指粗细一指节长短的蜡烛，由于光亮太弱，里面比屋外强不了多少，也是昏昏暗暗，恍恍惚惚的，看不清有没有人，不免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尤其当软蛋一看那没了头的白狐娘娘像，一股阴森之气朝他袭来，吓的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忙不迭说：”我软蛋给娘娘磕头了！我为娘娘痛惜，走错了路，用错了人。好端端个仙体，却被凡人所害，落了个悲惨结局！我今晚无意惊扰娘娘，只是要给贞莲嫂和她的孩子们送些吃的，才从你庙前过，若惊扰了您的神威，望娘娘切莫见怪！”

谁想话音未落，就觉头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接着就听有个女的言道：”你打扰了我的清静，我如何不见怪？！”软蛋闻言吓的一下瘫倒在地，惊的有些木呆，嗯嗯啊啊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就听那女人清脆的笑道：”你这个迷信罐罐，也不细细瞧瞧，尽管对着个没头的泥像磕的什么头？”说着伸出手来摸软蛋的脸。经那女人一触摸，软蛋方才从鬼神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见同他玩笑的竟然是他的贞莲嫂！便惊讶的问：”贞莲嫂！天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贞莲笑着说：”怎么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你的白狐娘娘吗？！”软蛋有些不服气的问：”难道嫂子不信奉她？”贞莲用手点了点软蛋的头，笑着说：”只你这瓜蛋才迷信呢！现在谁还信这些没眉眼的神神鬼鬼？你不见你迷信的这白狐娘娘的头都被人砸掉了？”

没成想软蛋听了这话，有几分伤感的说：”不瞒嫂子说，我倒希望有鬼神呢，不然我一世的罪是白受了！”贞莲奇怪的问：”你咋能有这古怪想法？”软蛋回答说：”老辈人说这辈子受罪，下辈子享福！还说凡事有个因果报应。我受千般万般的苦，都要做个好人，就是相信头顶有神，终究会给我个公道呢！别事上我都依从嫂子，只这信奉上你信你的，我信我的！”贞莲听了佯装生气的说：”没看出你还挺有心眼呢！我平日只说你我心心相印，今晚从你话里看来是我和这白狐娘娘一样对人看走了眼！”软蛋一听这话有些慌张说：”我在这世间没个亲人，一心一意拿嫂子当骨肉，嫂子却无故生出这个想法，难道我是哪吴富诚，对嫂子有不良心肠？！”

”难道不是么？”贞莲见软蛋着急的模样，觉得有些开心，用手轻轻一拍软蛋那张有些委屈的脸，又故意逗着说：”人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今晚我算终于看清了你的面目。平日你对我这般好，那般好，从你方才你信你的，我信我的这话，表明你全然对我不是真心，另有图谋！你我思想都背道而驰了，还指望什么相依相伴不弃不离？！”软蛋听后有些无奈的说：”我原本是个万人嫌的不中用人，只嫂子拿我当人看，便把一颗心都给了嫂子，没想今晚嫂子却因为我的一句浑话，这样那样怀疑我的真诚！罢了，就让我今晚在这无头的白狐娘娘面前，为嫂子立个誓！”

说着软蛋便跪在了无头的白狐娘娘像前就要起誓，只听贞莲笑出了声说：”你这傻子起什么誓？！难道我不知你？我方才不过见你太过迷信，故意同你逗着玩笑一回，你倒认起真来！”软蛋有些责怪的说：”我是个实在人，哪经得嫂子拿这正经事逗乐子！嫂子难道你活在世上就没个信奉？”贞莲笑着说：”我们一般个小百姓，能有个啥信奉的？谁对咱好，咱就信谁呗！比如你对我好，我就信你爱你，就这么简单！是了，我来问你，当着这无头的白狐娘娘面，你对嫂子说句实话，你打心眼里是不是认为嫂子很爱你？”软蛋边想边说：”嫂子是善良的，现在因孩子小比日子困住了，我也是受苦的人，同命相连还和得来，等到孩子大了往后嫂子日子过好了，像我这等受罪的命，只管远远看着嫂子心里为嫂子高兴，哪敢去干扰嫂子的幸福日子？！”贞莲听软蛋这般说，有些严肃的说：”兄弟可不敢这么说！今天我在难中我们相伴而行，明天我风光了会舍弃了你？你拿我当什么人了？没你我和我的的孩子活不好，这等恩情我能忘了？我在这世间可以亏负任何人，也不能亏负了你！你若不信，我便随了你也信一回鬼神，当着这没头的白狐娘娘给你起个誓！”

那贞莲说着，便跪在地上，朝着没头的白狐娘娘塑像磕了个头说：”白狐娘娘听真，今生今世不管我日子如何，若忘了软蛋兄弟对我的好，叫我……”刚说到此，贞莲就觉自己的嘴早被一双粗糙的手捂上了。他知那是软蛋，就听他说：”何苦起什么毒誓？反正我这辈子也无什么亲人，自己又长成这般鬼模样，无甚前景可言，只嫂子把我当个人看，这辈子就是给嫂子当一辈子牛马，又有啥关系？我在嫂子这里，不求好结果，你只要和你的孩子活的快活，咋的对我都行！”

贞莲听软蛋说的恳切，便深情的说：”兄弟切莫自贱了自己，你原本是美酒装在了破瓦罐，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酒是好洒，总会有人闻香而至的！总比玉瓶里的泔水强，外表迷惑人一时，还是要比人恶心抛弃的！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嫂子岂是哪忘恩负义的人？我和孩子的口粮看看将要断顿，可我心里却不慌急，知道你心里有我们母子几个。是我料定你今晚要来送粮路过这白狐娘娘庙，便早早侯在这里，并且在这庙的一角，为我们铺设了柔软的地床，也好让你送粮来歇歇脚，解解乏，顺便谈谈心里话，你看我想的可周全？”

未待软蛋回话，身子早被贞莲拥到柔软的地床上了。白狐娘娘供桌上一指节长短的蜡烛也最后闪了几闪亮，终于燃尽了。庙内外一团的漆黑，只贞莲和软蛋的心在一处燃烧着，迸射着别人看不见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