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村庄和怪疫（1/1）
罡风阵阵，一道急速飞行的身影掠过长空。
这剑修似是年岁不大，也许是刚学会御剑术，速度忽而快忽而慢，而路过山林时又故意俯冲，惊起一片鸟雀；而后又唤剑往上，伸手摸向云层，留下满手的水迹后哈哈大笑。
忽而，这少年修士不再嬉闹，脚下发力按住灵剑，回头闭眼，继而又调整方向，向着后方几十里地外的一处村庄飞去。
此人正是符夜。
第一次正式御剑，难免心中兴奋。
只是刚启程不久，她本打算一路东行直抵东境禹朝，却在刚刚掠过一处小山村时察觉不对，底下传来一股熟悉但令人发呕的气息。
符夜直觉不对，立时在原地回忆片刻，想起了自己曾在何处遇到过这种气息。
是那只巨指上的黑气！
时间倒转回三百年前，自己进入化意前的一幕。
一只巨指，缓缓摁向荣鸿波一行的修士们。
秘境洞口那道手指，正是那股不祥气息！
那惊心的一瞥，让当时还是摇光期的她缓了好久。
虽然容鸿波这恶人大概率不可能在此折戟沉沙，但是既然和此行目标之一相关，她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这气息在此处出现，绝对没有好事发生。
……
灵溪村村头田埂处，
一位粗布妇人正在农田里中忙碌。
忽而一道嗡鸣从天际传来，农妇被这声音吓到，抬头寻找着声源。
只见一道灵光从天边急速遁来，映在她眼中，浑浊瞳孔微微张开，惊恐地看着那道飞向自己的剑影，身体却毫无动作，已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上方的符夜见下方农妇被她吓到，心中颇为懊恼，自己下来时竟是没考虑过凡人的感受。
急忙唤停折云，她翻身下剑，快步走至农妇身前，正欲开口关切一下对方身体。
待她走至身前，大娘这才如梦初醒，竟是突然下跪，急急地哀求道：“求求娘子救救我家大娃吧！”
她这一番动作惊住了符夜，这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竟然是下跪求救？
“您一定是那些西边来的仙人，我知道不该麻烦您，可我实在没办法了啊！”
伴随声声急切的哀求，农妇作势给她磕头，这刚犁过的田地，翻出不少大小不一的碎石，磕下去怕不是要头破血流。
符夜见状急忙伸手阻止，将她虚虚扶起，“大娘你可千万别，折煞我了。符某只是一介散修。”
“你的孩子怎么了？”
“我……我说不清，我带你去找村长，他以前是秀才，读过书，他能弄明白。”农妇一拍大腿，支吾了半天，最后放弃了。
她没读过书，面对这光风霁月的修士，嘴里却只能说出些粗鄙语言惹人发笑。
符夜没有苛责她什么，只是跟在农妇身后，一同走向村里。
这村子不大，约莫是两三百口人家，星星点点地分布在村中小溪两侧。
若是硬要说有什么奇怪的，那就是不知为何，他们并不依河而居，而是离得颇远，溪边人家只有一两户。
一路上她用神识探过了，这村里的都是凡人，对她没有什么威胁。
她们只一炷香的功夫就从村头田埂走到了位于最里的宗祠，这宗祠打理得倒是很干净。
村长家就在宗祠旁边，只一间二层小草屋，有些破旧，但是比起其他村民的居所，姑且算得上“入眼”二字。
一位身形消瘦的小老头早已等在门口——那道御剑的身影全村都看到了，作为村长，他当然要早早来招待贵客。
符夜向着村长略一点头，再一次制止了对方的下跪。
再来一次是真的受不起了。
村长也没有在意，乐呵呵地招呼着二人坐下，又沏来一壶热茶，几簇茶叶漂浮在清水之中，就好似这凡世间人们的命运浮沉。
符夜伸手接过，微抿一口，便放下了茶盏。
出于警惕，她并没有咽下，而是直接运转灵炁将这口茶蒸腾了。
“望仙人不要怪罪我们招待不周。实不相瞒，这村子里爆发了一种怪病，上面都说是疫疾。”村长叹了口气，脸上尽显无奈神色，他撇了下茶水上的浮沫，也喝了一口。
这应当是他家中最贵重的东西之一了，小老头并不舍得浪费。
符夜心中略一思量，打量着周围，已是大概掌握了情况。
“难怪，这一路上我见许多村人都用一些衣物挡着口鼻，可如果是大疫爆发，比起修士，你们更应该求助朝廷吧。”
听见“疫疾”二词，少女微微蹙起眉，自己不是医修，即使灵炁可以暂时缓解病情，但这只是缓兵之计，没办法斩草除根。
“以前我们上报过朝廷几次，大夫们也马上来了，可是都没有用。”
“您有所不知啊，这疫病极其古怪，只在我们村人间传播，那些朝廷派来救治的大夫们一点事情也没有，连那些游商在这里歇脚，他们也都没有事啊！”
“后来朝廷那些人看这病只在村人间散播，又无计可施，久而久之，也就放任不管了……哎。”
“而且，这疫病从三百年前就开始传播了，它不致命，只是会让我们身体变差，寿数变得极短，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从小老头口中，符夜得知，这种怪疾自三百年前消失后，便一直没再爆发，直到一百年前。
“如今我们这灵溪村里几乎没有老人，您看我，我才刚过而立之年啊。”
“新出生的孩子一开始看不出什么，可是时间一长，等他们稍微长大一点，就马上开始急速衰老。”
“寿数短了，但终究还是能留个后，可是这世道的人心，也要把我们逼死了。”
“周围村子因为这病，不愿和我们来往，生怕自己村也中招，咱们村里的村民出去也全都被排挤，连卖个竹筐都没人乐意买，这样下去，可怎么活啊。”
符夜听闻村长这形容枯槁的模样竟是只有三十余岁，心中略有些惊讶，继而又升起一股同情。
但是，这世间的疫病何时能造成这种效果，甚至为祸此地百年？
若自己没猜错，那怕是黑气侵入人体了。
未等她开口询问，村长继续开口讲道，“我爷爷的爷爷曾经碰见过一个道士，对方说我们村里这种情况连他也看不出原因，只能去找修仙的仙人求助。”
“可我们去哪找呢，等了又等，本以为这村子的命数就这样了。传到我这一代，终于碰见了您啊。求求仙人您大发慈悲，帮我们灵溪镇一把。以后我们村请大师给您刻一座像，日日夜夜祈福上供，您就帮帮我们吧！”
村长越说越激动，竟一副真要给她磕头立像的模样。
符夜赶忙制止对方，她心中有些头绪，但是并不确定。
若是黑气作恶，那为何又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这其中必有蹊跷。
“这些年来，村内可有发生什么怪事？这可能并不是疫疾。”符夜向村长询问道，这些信息显然不够。
“说起怪事，我们村名叫灵溪村，原因是村内的这道小溪，溪水效果奇异，据传可以促进修炼，于是有一处门派搬到了附近，独占了这条溪水几千年，不让我们村民使用，我们只能翻山越岭去另一头打水。”
“后来不知怎的，可能仇家寻仇，那山上的门派被人灭门了，这溪水也就归还给我们了，但是这溪水并没有什么奇效啊，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溪。”
“要说怪事，确实只有这一件了。”
村长冥思苦想了很久才终于从记忆深处翻出了这曾经从爷爷那听来的陈年往事。
听起来，这和村民短寿好像没什么关系。
“村长，村长，俺家大青的事……”
身旁的农妇听村长絮絮叨叨了好久，心下着急自己孩子的事，冒着被仙人不喜的风险，忍不住开口提醒。
“哦对对对，还有一个。王大娘她儿子，嗷，王大娘就是您身边这位。”村长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就有件新鲜的怪事。
“她家两兄弟，前天去了趟后山，大儿子回来后就高烧不止，满嘴胡话，像是中了邪。我们就请了村头的神婆来驱邪，她儿子才逐渐好起来。”
“但是昨晚上大青突然开始呕吐，把胃里的东西吐光了还在吐，接着就开始呕血，要不是他弟弟手快，把人打昏过去，怕是要连内脏也都吐出来了。”
村长边回忆边露出一脸后怕的神情，沟壑纵深的老脸皱巴在一起，显然被大青昨夜的样子吓得不轻。
“我知道了。”符夜神情有些严肃，这桩桩件件的怪事，看似毫无关联，其实暗自都被一根线串着。
如果真的和那道手指有关，一切都说的通了。
村长屋外十几道年轻人影鬼鬼祟祟，假装自己只是有事路过。
村民们已经从虚虚掩着的窗棱里瞧见了她，“真的有仙人啊。”
其中一个开口感叹道，“那可不是！你看看人家穿的衣服，跟仙女似的，一定是西边来的！咱们村有救了！”
其余几个纷纷附和。
修士耳目聪敏，屋外村民们的交流皆数传入符夜耳中，她唇角忍不住翘起。
“您别怪他们，我这就赶他们走，太无礼了！”村长也听见屋外的议论声，只是他并没听清具体内容，生怕符夜被惹恼，于是赶紧起身，作势要驱赶村民。
“不必，我出去问问他们情况吧。”
符夜起身，又出门和村人交流了一番。
待她大致了解村中情况后，天色已晚，村长便央求符夜留宿在村中的空屋子中。
开玩笑，好不容易求来的救命稻草，绝不能让她跑了。
符夜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清楚村长的目的，但他本性不坏，只是为了救人，也就半推半就留下了。
她准备明日清早先去看看王大娘的儿子大青情况如何，再去后山探查。
在心中安排好明日的行程后，符夜端坐于屋内的床榻上，开始入定。
少女身旁还摆着几床厚厚的被褥，是几位村民送来的，明明自己推辞了一番，但最后还是没拗过他们，收下了。
都说了，自己不怕冷，非要往这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