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渊的过去（1/1）

被黑气侵蚀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本我了，早已变成一具躯壳，供它差使。

而这龙，竟然尚余理智，还能夺回一丝控制权向自己求救。

实属奇迹，就像王大娘的儿子一样，身为凡人，却能在黑气追杀下存活两日之久。

没错。符夜不觉得那杀字是挑衅，也不是对方想要杀了自己，而是它在最后时刻向世间发出的声音。

否则，那声音绝不会如此虚弱，也不会在自己击中后立即逃跑遁入水底。

龙困浅滩，也是无可奈何。

暗流涌动，推动着符夜逐渐靠近这龙族，对方仍是毫无反应。

透过层层黑雾向内望去，隐约可见几片苍白鳞片——这原来是一条白龙，可玄色覆满了他的背脊，常人只道这是一条不详的黑龙。

它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待她大胆将手伸出，对方只是略一睁眼，原本被漆黑浸染的眼珠中一片澄澈透蓝，直直盯着她。

在这最后一刻，它清醒了，从口中吐出一物，“这龙珠内，有我的记忆，请收好。”

龙珠现世，水底异彩大亮，溪面金波碎碎，少女伸手接过它死前的委托，被拉入久远回忆中。

……

龙珠内，

头顶两只波光流转的渐蓝长角，末端星白，青年一袭白衣，袖口处似有龙鳞状的华彩粼粼，腰间悬白刃，正是人间翩翩少年郎模样。

这是那条龙的分魂，尚未被黑气侵蚀，俊秀样貌只看着就叫人心生美好。

玉面郎君噙着笑意，向来者娓娓道来，那是一个充满遗憾、并不完美的故事。

“我单名一个渊，这名是我死前随意取的，不必在意……”

渊本是一条幼蛟，未开灵智，尚还在蛋中孵化时，便从族中流失，辗转流落至此。

在已不可考的年代，他懵懂生智，蛋壳外却没有父母，只有一干对着他贪婪淫笑的修士。

“他们不知道妖物在蛋中时便能感知外界，商量着待我破壳后如何将我献给宗主，炼成大补灵丹。”

可蛟龙一族破壳需要大量妖力或灵炁滋补，失去父母的幼蛟迟迟未有动静，负责看顾这颗蛋的修士逐渐没了耐心，最后上报确认此蛋是死物，便草草扔进了那条灵溪中。

“我本以为这一生将在壳中草草度过，幸得灵溪中的灵炁日复一日地滋养着我。”

又过了不知多少个日月，幼蛟成功破壳，百余年间，为了避免被修士发现，他一直潜伏在灵溪下游，也就是靠近村庄的那一块。

潜蛟不通人情，未曾有父母指引，只有求生本能支撑着他在这狭隘浅溪中生活。

所幸渊未见世面，不知广阔天地几何，在灵炁的日夜浸润下，竟也是乐呵自在地长大了。

“我那时一直困惑，明明眼前就有条小溪，为何村中人人不肯喝，还要翻山越岭去另一边取来水。后来才知道，那帮修士独占这条灵溪，不让村人动用。实乃可恶至极！”

明明已是大人模样，这小白龙口中却吐出一些稚子童言，一语道破正派的丑恶嘴脸，符夜心中暗自应和。

“再后来，那派修士竟是被人灭了门，干的好呀！这种做派必是不为正道所容，所以才被灭了门派。”

谈及此事，他眼底幸灾乐祸的意味简直满的要溢出来，可他不知，这事不过也是正道狗咬狗罢了。

此事过后，幼蛟自由了，但他仍未离开灵溪村。

“后来，我和一个凡人小孩成了朋友。”

白玉郎君眼中满是怀念神色，旧友已故，空余他一人。

幼蛟初尝化形一术，还未完全掌握熟练，头上两个肉包暴露在外，将头发顶起，却在此时被一村中孩童撞破。

可对方竟是没有害怕，也没有像那帮修士贪婪，而只是当他生了怪病，觉得他被村中排挤，和他成了好朋友。

再后来，两人的友谊逐渐拥挤，面容姣好的少年极受同龄男女的喜爱，个个都爱和他凑在一起，谈天说地，捧着家中的各式话本看个没完。

他第一次知道这块大陆名为玄玑大陆，这块大陆上，有无数修士侠客的英雄故事。

而他却是那话本中常写的妖族反派，可他不服，自己从未害人，为何就被写成那大坏蛋。

波澜壮阔的玄玑大陆一角从话本上飞下来，飞入少年梦中，即使是妖，他也想成为话本中写的侠客。

灵溪村后山的每一株草木和泥土，都见证了少年的成长，他夜夜在此抱着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修炼，渴望有一天能真正踏上侠义之路。

这是独属于小小少年的梦想，他从未真正走出灵溪村，只是在这一方小天地，抱着这样天真炽热的想法逐渐长大。

那些美化过给孩童看的话本当然未曾提及万年前的人妖大战，幼蛟也不曾知晓，他的家不在这，而是在南大陆的妖山。

在残酷噬人的现世，北大陆的妖族，怕是只有他一人是自由身。

若非凡人没有眼力，他也早被这世间自诩正道的人士敲骨吸髓了。

可再后来，幼蛟被赶出了灵溪村，村民不再收留他了，他们怕了。

起初只当是别家小孩一起玩闹，可时间一长，便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哪个小孩也不天天四季穿同一套衣服，也没听说谁家有人头上生了怪瘤子，还越来越长。

村中几位大人认定他是山间妖魅化身，纠集众人将渊赶出灵溪村，他不愿伤害伙伴的父母，只得走了。

身份暴露，自认欺骗不是侠义所为，无颜面对朋友的幼蛟再次躲入溪底，继续在修行路上孤单前行。

他一定会成为大侠，未来风光回村震惊那些赶走他的村民。

渊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几月后，头上肉包隐隐发烫，他竟是快要化龙了。

“可是还没等我化龙，他就突然急病走了。”

在儿时伙伴的葬礼上，渊只是隐去身形，看了他最后一眼。

“我没想到，并不只是他，村内小孩一一死去，而后那怪病又波及到了他们的父母长辈。”

“而我，竟然也在修行中出岔，险些走火入魔。”

小蛟龙直觉不对，沿着灵溪顺流而上，发现了那处泉眼，自然也发现了那处黑气。

此时距容鸿波灭派约是过去了十几年岁，这黑气对凡人的影响终是显现了出来。

“我可是立志要成为大侠的啊，那些话本中都说了，有舍才有得。那些凡民如此愚鲁，连我是妖族都认不得，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种阴狠之物。”

讲到这里，渊眼中是一片期冀，他自认做了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