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椒房宫斗嘴(1/1)
白侧妃刚刚带出了一丁点儿给李婉清说和的意思,皇后的表情就冷了下来。
不过她冷的对象是蜀王妃,皇后没有看白侧妃,而是直接看向了蜀王妃,蜀王妃感觉自己像被老虎盯上了,吓得一个机灵,而一旁的白侧妃和吴孺人连气都不敢出。
皇后冷冷地问:“老三媳妇,昨儿我说的话,你没和白氏转达吗?”
蜀王妃站起来,往地上一跪,大呼冤枉:“回娘娘,怎么没有,方才来的路上,媳妇儿才和白妹子说这件事来着。媳妇儿还特别说了,我可不是为她好,我就是不想被母后娘娘误以为是故意放她犯错儿,反而给媳妇儿自己惹一身不是!”
皇后又看向白侧妃:“那么,你们王妃的话,你为什么不听?”
白侧妃早在蜀王妃被点名的时候就抢先跳了起来,跪地认错,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早上蜀王妃说的都是真的,是她自己想多了。
白侧妃后悔得不行,可后悔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愤怒:这谁能想得到蜀王妃突然转性啊,她也不是那种聪明人呀!
白侧妃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回道:“回娘娘话,妾知错了。妾只是,只是看见大妞儿,就难免想到——”
她边说边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哭得梨花带雨的。
皇后看着她的肚子,如果是个男孩儿,就是蜀王的第一个儿子。
就算有再大的火,也要为蜀王的孩子考虑。
竞争皇位,子嗣也是一个优势。
皇后面色稍缓:“你们都起来吧。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养好蜀王世子。其他的,不该关心的少问!”
蜀王妃和白侧妃这才被宫女们扶着站了起来,乖乖巧巧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皇后喝了口茶,准备拉点别的话题,这时外面的人通传说:“禀告殿下,十六皇子妃前来问安。”
皇后一听这个名字,心情就明快了不少:“哟,我还以为她今儿不来了呢。传她进来。”
巫明丽对帝后和李琚一向力求做到,只报喜不报忧,只哄笑不生事,永远笑意盈盈,永远切中要害,要的就是通过潜移默化,好让他们一听到她的名字、一看到她的人,就会不自觉地放松、高兴。
其实一众妯娌都是这么办的,每天都想方设法地哄帝后和丈夫开心。
但是,如果不是目的明确就是要搞出这么一个“和快乐的事关联很强”的形象,又恰好非常了解他们,多少会有些刺儿挠的地方,就好比这次蜀王妃和白侧妃吃的挂落。
她们何尝不知道要顺着皇后哄,只是她们哄人要小心地斟酌字句哄,要随机应变,一句话说出口必须要有几十种往下接的可能。
她们不清楚这件事里皇后的脉搏在哪,当然就很容易触霉头。
但是,巫明丽很清楚帝后的禁区底线和去向,所以她很敢说,并且她说话不用试探着说,就显得她是快人快语,天然和帝后一条心。
天然对胃口和斟酌着奉承,又是不一样的。
巫明丽每次面见帝后,穿着打扮也是精心按照帝后的喜好做的——很多人以为帝后自己的穿着陈设就是他们的喜好,其实又不然,帝后的吃穿用度,第一位是要符合身份,第二位是符合审美,第三位是不犯错,他们甚至不能让臣下抓到“投其所好”的机会,那么帝后表现在外的喜好,又怎么会是明确的真实的喜好。
有时候众妯娌会感觉巫明丽过于世俗化或者追逐潮流了,不像她们那么守规矩,是个反叛,太显眼太庸俗。他们却又不知道,在私人觐见的场合,只要穿的是常礼服,不逾制,也就够了,细节都可调嘛,暗纹纱用什么暗纹花样儿,缘襈袄的缘搞多宽,长衫绣什么花,袄子用什么色儿……都是自己的审美情调。
今天蜀王府众人穿的大衫都是红大衫,一色的深红,仿佛不穿红就没了身份一样,但是巫明丽却是极为跳脱的颜色,她披着一顶桃红的风帽,穿的也是桃红色的大衫,里头的长袄则是鹅黄色,绣着菊花寿石长生图,底边微微露出柳绿的裙边,手中挽的是一条杏白织金孔雀纹的帔子,上缀着八色宝石拼成的宝相花,颜色一下就明亮了。
巫明丽风帽脱给了陪同来的清芳收着,露出斜靠的双鬟飞天髻,下围着一圈珍珠络索,系着络索的桃红缎子混着珍珠坠儿一起垂下,上点几簇绒花金丝菊,花色是渐染的,从粉红变到鹅黄,夹杂着几片绿叶,活泼生动。
蜀王妃和吴孺人早过了和年轻姑娘争奇斗艳的时候,不觉如何,白侧妃暗暗比较了一番,觉得自己的打扮还是老了,她都用上了白风毛和嫩色的长袄,仍然老了点儿——可若不做这个制式打扮,却要如何讨帝后的欢心呢?
她倒是知道帝后的喜好——每年官造内造的图样都是要过帝后之手才决定的,他们白家总能看到帝后删选后的册子。但是知道帝后的选择不代表自己能拿捏稳!
就如去年皇后指着图样上的瓶子说太花里胡哨了,让改,可隔壁的赏盘比那个梅瓶花哨多了,皇后却特别喜欢,足足让做了十几个!
皇后是不喜欢花里胡哨吗?她是不喜欢梅瓶的那个花法!
可梅瓶和赏盘都是“一年景”的图样,连画匠都是同一个人,怎么就赏盘很好梅瓶不行了?这谁说得懂啊!
白侧妃不是不想花枝招展,她是不知道怎么花枝招展才能刚好落在皇后的欢喜范围里。她在选秀时也曾花枝招展过,却并没有得到皇后娘娘的欢心。
巫明丽与皇后行了礼,坐在了蜀王妃对面,宫女们送上茶点,都是巫明丽爱吃的。
清芳摘了一个橘子剥给巫明丽,她挑橘子很有一套,总能挑出最甜的来。
皇后正要问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巫明丽先说了:“才刚卯时就要来的,不想十六殿下打猎到了那么大的一头熊,送到了家门口,我想着应该是要送给陛下和母后娘娘的,就先回去处理那头了。娘娘,我来晚了,但是带了头熊来,所以您不要怪我好不好?”
“谁舍得怪你!”皇后把蜀王妃她们看了一圈,冷笑,“早晚被人气死,不就指望你哄我高兴了?”
“谁惹娘娘生气啊,娘娘告诉我,我去骂他们。”巫明丽笑嘻嘻的,对着蜀王妃那边一看,就知道自己之前所料不差,不是蜀王妃没说,就是白侧妃没听。
“还能有谁,不省事的人那么多。你家老十六,也是个不省事的。好端端的打什么猎?不就是今年秋猎暂停了一次,他倒是自己去了,也不像别人似的,那么热心,还知道关心关心自家妹妹!”
旁边的蜀王妃和白侧妃又面露尴尬之色。
巫明丽起身道:“这是妾的不是了,殿下素昔是那样的,爱护弟妹,原是妾的责任。娘娘教诲,妾记住了。殿下这次打猎,猎到了一些活物,有红锦鸡、野兔儿、花狍子等等,妾想着等收了来,洗干净训好了,往几位公主常去的花园里放几只,供几位公主玩乐,也是殿下作为兄长的一片心意。陛下、娘娘得空时若是能看一眼得个趣儿,就是我们家殿下的福气了。”
皇后叹道:“十六儿的心性,我又不是不知道,得亏有了你,你坐。”
于是终于把之前给李婉清说亲的事给描补了过去。
其实算年纪,李婉清也的确快到选婿的时候了,蜀王妃她们不提,皇后也必然会有所动作。只是经此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借口李婉清等公主的婚事图谋自己不该图谋的事情。
巫明丽陪同皇后用膳,吃完后,果然内务司就派人来说,十六殿下猎获黑熊一头,重三百七十六斤,雄鹿一头,重一百八十斤,呈送陛下、殿下,现已洗干净晾着,报与皇帝知晓。皇帝陛下十分高兴,作《熊罴获鹿》一诗庆贺,传话让皇后做主如何料理,又命留一只熊掌、一块鹿脯肉,与御制诗一起送与十六皇子妃。
皇帝陛下虽然也爱读诗词,但很少作诗,这次是难得的直接表达高兴。
皇后虽有点可惜,这样的夸奖没落在老三、老七身上,内心也感到十分欢喜,十六儿单纯,对老三老七恭敬,他得了好处,总比别个好。
皇后笑道:“好好好,既然是我儿孝敬的,我也不客气了。嗯,我想想啊……鹿皮给皇帝陛下做一双软靴,熊皮拿来给我做个垫子——连脑袋一起也硝好留着,就放在我的书房里用。鹿角若是完整,也硝好,给十六儿做个陈设。鹿毛搓成绒线,添在宫份里给十六皇子妃。熊掌再给十六媳妇一个,剩下的让厨房做了,过不了几天就是冬至,放宴席上吃。哦鹿肉再多割一块脯子给十六媳妇,鹿血给陛下留着,把鹿骨头做个拐子给我,我哄小孙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