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陈玲珑，今天算你倒霉（1/1）

赏荷宴进行到一半，大家散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凭栏赏荷，王府还有几艘小舟，若有兴致还可泛舟湖上。沈沛儿见翡翠一进花园便对湖里的荷花望眼欲穿，便让她自己去玩，只让几个小丫头伺候。

凉亭里几个贵女摆开纸笔颜料正在作画，沈沛儿现下没心思参与，她看着湖面，思索着江兴府的案子该怎么找证据。江兴府是李晏山的岳丈在管。只有桂兰的那卷万民书是没有太大用的，就算万民书被递到皇上面前，他下令调查，大概率也只是江兴府的官员们自己查自己，结果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灾民们的境遇不会有任何的改善。

只有拿出确凿的证据，摆在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前，他才会真的下决心去彻查。

正想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李晏江的笑声，沈沛儿一看，只见翡翠和李晏江同乘一条小舟上，李晏江似乎惹恼了她，气得她在小舟上直跺脚，那船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李晏江这个傻孩子，惹哪个女孩子不好，偏偏惹翡翠。

她可不是个好欺负的。

只见翡翠突然将手中的长篙插入水中，依着长篙的支撑瞬间一跃而起侧翻了个跟头，在落下之时脚尖一点湖面就一脚踏在长廊栏杆上。她轻巧一个转身，百褶石榴裙翻飞，轻轻坐在栏杆上，晃荡着两条腿得意地看着李晏江。

李晏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人被丢在船上了，急得大叫。

翡翠把长篙扔给李晏江，由着李晏江拿着长篙在水里一阵乱捅，那叶小舟却只是一直在湖里打转。

乐得翡翠在回廊上一边拍手一边笑。

沈沛儿看着李晏江那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也笑了。大概是乐够了，翡翠手一撑，又踏水跃回小舟上，拽着李晏江一起蜻蜓点水地回了长廊里。

沈沛儿生怕李晏江要降罪于翡翠，正要起身去调停。谁知他抹了把汗，拽着翡翠的袖子，一口一个好姐姐地央求她再带他飞一次。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沈沛儿一边摇头一边安下心来。

“永平郡主果真是好手段，连身边的丫头都能迷得寿王世子团团转。”

沈沛儿转头，就看见陈玲珑一脸嘲讽地看着她。

“是不是有手段，有和你陈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呢？你嫉妒呀？”沈沛儿冷冷地回道。

陈玲珑气不过要回嘴。却听她身边的章凝霜道：“陈姐姐，你画的荷花好漂亮呀！不愧是妙笔生花袁先生的高徒。”

陈玲珑马上因为称赞得意洋洋，滔滔不绝地说起她如何得名师的真传，如何努力练习的。

章凝霜趁着陈玲珑说话的空档悄悄看向沈沛儿，对她摇了摇头。只是她有心做和事老，陈玲珑却不愿意轻易揭过去。

就在沈沛儿准备起身离开这个是非地想躲清净的时候，陈玲珑突然在她背后道：“郡主可是听玲珑说的东西没趣儿？也是，郡主长在南疆，一群武夫，自然是不懂文人风雅。”

沈沛儿叹了口气——陈玲珑，你今天撞上我算是你倒霉了。

她转身回到桌前，一把推开她，拿笔沾上墨就开始画。

琴棋书画，沈沛儿并不是样样都会。

小时候沈淮方延请名师来府里给兄弟姐妹们授课，她的年亲忍着恶心陪了他一宿，为她求到了上学的资格。

娘亲说她要读书，不能像她一样傻。

于是每一门课沈沛儿都努力学习，可是她的小院里并没有琴，娘亲也不会下棋，所以这两项就落了下来。

只有书画一直练习精进，就算在娘亲去世后，她也一日都没有落下。

沈沛儿八岁那年冬天，当时还是宁王的李晏山来府上拜访。

卢氏为了展示相府的清流家风，就安排宁王参观兄弟姐妹们写字作画。

严冬里刺骨的冷，下人克扣沈沛儿的炭火，她手炉里只有一块小小的碳，些微能摸到一点点暖意。她的手被冻得麻木僵硬，根本找不到下笔的感觉。最后几个兄弟姐妹把自己的字画一字排开让宁王看的时候，沈静姝嘲笑她的字画像是苍蝇腿一样难看。

她气不过，直接把手炉揭开说，府里下人克扣她的炭火，她两手冻僵根本画不了。

当着宁王的面，卢氏努力用自己那快要裂开的脸挤出关切的样子可怜她，还说回头要处置了那群欺负主子的下人。

可是宁王走后，被处置的人是她。

沈沛儿被拉到院子里，按在凳子上扒下衣服，狠大了一顿板子。

下雪的时候，环境会显得尤其的安静。

院子里只有板子落在她身上的啪啪声，和夫人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端起盖碗喝茶时瓷器轻触的声音。

沈沛儿的身体裸露在寒冬里，冷得几乎失去知觉，可是分明她能感到板子打在她身上。这感觉和被烫到竟然是那么相似，以至于恍惚中她竟然觉得自己身上滚烫地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板子停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扑簌簌的落雪声。

卢氏冰冷的说道：“今日打你，是为了让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凭你也配在宁王殿下面前喊冤？下贱坯子！”

她被丢回院子，养了两个多月才好。

从此后沈沛儿再也没有被允许去上学，只是被卢氏安排繁重的女红。每日做烦了，只有写字画画可以排遣。

她的绣功越来越好，府里分来的活也越来越难。

逢年过节，或者有聚会，卢氏都会给她很多名家字画让她参考，这些图案会被她绣成屏风、扇面或者衣服，供卢氏拿去显摆，沈沛儿也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名家珍品，除了描花样刺绣以外，她还会日日临摹。

后来去了荣王府，在那些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唯有画画，是她唯一能做的排解。

如此日积月累，沈沛儿的书画功夫并没有落下。

反而经历世事越多，境界更上一层。

若论画画，那现在她的眼里根本不会有陈玲珑。

旧事在心头翻涌，沈沛儿手下的笔触越发的大胆。

她用饱蘸浓墨的羊毫大笔在纸上恣意挥洒，又用淡墨简单勾勒。

一朵荷花，两片荷叶，三根水草。

不同于玉京贵女们的精致细腻的工笔画，沈沛儿的画更加写意，她只留荷花的神韵，用粗狂的笔法画出荷花与水草的灵动。纵笔挥洒，挥毫大气。下笔竟有那日画山水三万里的气势。

不知不觉间，沈沛儿的周围聚了很多人。

“想不到永平郡主一介女子，画出的画竟让然有这样的气势！”

“人家天天看着父兄带兵打仗的，当然和咱们京城的女子不一样了。”

“你别说，就算是那妙笔生花的袁蒲旭亲自来了，也要竖起大拇指的。”

完成最后的晕染，沈沛儿把笔丢到一边就走了，只留下背后的一片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