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野菜汤（1/1）
姜弃除了一张圆脸蛋外，全身上下都是瘦骨嶙峋的，不仅找不出几两肉，一碰到他的肩膀，姜皎手都被硌得生疼。
大滴冷汗沿着他的鬓角滚落，面色更是隐隐有些泛青。
“你这是...”姜皎盯着他捂着的位置，问：“饿了？”
姜弃眨了眨眼，乖巧点头。
“好像是。”
“有多久没过吃东西了？”
“不记得了，姐姐不见之后，大娘把我关进了柴房，不让人给我送东西吃。”
似乎是怕姜皎担心，姜弃撑着单薄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她露出一抹乖巧的笑。
“不过小弃不饿，姐姐不要担心...”
姜皎摸了摸姜弃冰冷的小脸。
和他满含依赖的目光相对，她轻声说：
“放心，姐姐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姜皎寻了一处干净地，让姜弃先歇着，之后她抬了眸，左右张望过一圈。
王氏为了要取她的心头血，可是特地挑了个好地方。
这周围荒郊野岭的，不仅距京城有好一段距离，更是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若要回去的话。
姜弃怕是撑不住。
但附近也有什么房屋人家在。
姜皎视线一扫，瞥见不远处的石缝口，向外探出了几株毛茸茸的白花。
“蒲公英！”
她顿时眼睛一亮。
蒲公英不过一种最为寻常的野菜，貌不起眼，味道泛苦，很难做成什么好吃的菜肴。
但对于姜皎而言，任何一种食材在她手里，都能做成美味珍馐。
她采下几颗蒲公英，在姜弃茫然的目光下，熟练的生起了火。
用捡来的缺口破罐取了溪水，姜皎将蒲公英的根部及花朵扯下，叶片随意分成几块，丢进了半沸的水中。
泛着微苦的气味渐渐溢开。
姜弃盯着被煮成淡绿色，宛如一碗苦药的蒲公英汤，有些害怕地问：
“姐姐，这个真的可以吃吗？”
姜皎没理他。
去一旁摘了些只有黄豆大小，形似圆球似的紫黑果子，一并丢到了汤里。
姜弃眼睁睁地看着破罐里的汤，从绿转黑，还咕噜咕噜冒着泡，仿若什么一口下去，就能要人命的穿肠毒物。
还是超级苦的那一种。
他不由向后缩了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饿了。
“姐姐，其实我...”
姜弃正想婉言劝谏。
不远处，忽有马蹄声传来。
一玄衣男子驭着枣红赤兔马，衣摆被风掀起猎猎声波，带着颇为震慑的气场，姜皎还来不及感叹一声，就见他身形一歪，竟当着他们姐弟俩的面，从马背摔落在地，再无了声息。
“这年头，居然也有碰瓷的？”
姜皎瞪大了眼。
眼见着马儿跑得没影，仿若根本未曾发现，背上少了个主人。
她让姜弃留在原地，犹豫着上前迈了几步，走到了玄衣男子身前，低头看去一眼。
然就这一眼。
使得姜皎出了神。
男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极为俊逸，尤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即使他正昏睡着，也能瞧出潋滟多情之态。
他眉头紧皱。
呼吸略略有些急促。
手臂向着古怪的角度翻转，显然即使没断，也脱了臼。
姜皎盯了男子一会儿，从他顶好的皮相，到明显材质非凡的衣着。
这男子瞧着就不似寻常人等。
但他伤势不轻，若是放着他不管的话，许是用不上多久，就能去同阎王爷见个面了。
姜皎犹豫了下，还是回头招呼了一声。
“给他喂一点汤。”
姜弃立刻大方地让出了整罐。
喂男子用下一些汤。
姜皎又将黑球似的果子，捣烂了敷在他已成青紫色的手肘。
姜弃有些好奇，眨巴着眼睛问：
“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呀？”
“龙葵。”
姜皎分出一些龙葵收起来，又捡起几粒熟透的，塞进姜弃的嘴里。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瞬间涌上。
他瞬间两眼放光。
“甜的！”
“和蒲公英一样，既是食材，也为药材。”
姜皎忙了一会儿，视线无意扫过玄衣男子，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眼，正在静静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
她清楚看到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
“你从马上摔下来了。”
姜皎喝了一口野菜汤，将剩下的递到男子面前，道：
“没毒，这些给你，我们要走了。”
楚赢望着面前的小姑娘。
她面上沾了灰土，看不清模样，唯一双黑眸亮的惊人，分明年岁不大，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持重。
这不像是那边派来的杀手。
再若想要他的命，趁着方才即可，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楚赢低咳一声，薄唇微动，离口的嗓音带着盈满血腥气的嘶哑。
“多谢。”
他接了罐子。
虽在瞥见其中黝黑冒泡的汤汁时，眼尾抽搐了两下，但还是吸了口气，一口喝了下去。
醇厚悠长的滋味瞬间占据味蕾，微苦的汤在滑入喉咙后，竟泛起淡淡的回甘。
分明不过一碗最简陋不过野菜汤。
为何能有如此复杂奇妙的滋味？
竟比他尝过的那些，被御厨用山珍野味，费劲无数功夫熬出的汤头，还要更加鲜美一些。
然最为奇妙的。
还是在他饮下汤后，身体竟跟着暖了起来，连伤了的手臂也感见些许清凉。
楚赢颇有些惊讶。
然他正想要和姜皎道谢，就见她正对着姜弃，连声催促道：
“看吧，喝不死人的，快点喝完回去干架了。”
楚赢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
他竟是个试毒的。
还是生平头一次遭到这种待遇，楚赢不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连道谢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头。
姜弃看了一眼楚赢。
终于鼓起勇气，捏着鼻子抿了口汤。
就这一口。
他整张小脸，都跟着泛起了奕奕神采，更是几乎将脑袋，都要塞进了颇罐子里，还不忘含糊不清地道：
“好喝！”
等着姜弃喝完了汤。
姜皎将剩下的龙葵分出一部分，交给了楚赢，之后再不打算多留。
“走了。”
她招呼了一声，故意放慢了脚步，果然没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楚赢嘶哑的嗓音。
“敢问姑娘芳名？日后有机会，定然报姑娘救命之恩。”
“姜皎。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无需客气。”
虽客套了句。
但见楚赢真没了要再表示的意思。
姜皎在原地迟疑了下，还是转过身，快步走回了楚赢身边，她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意味深长地道：
“兄弟，虽然我说了不用客气，但你应该不会真的跟我不客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