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琥珀神珠（1/1）
走了几步，身后再次传来寇依依向路人道歉的声音。
绛珠叹了口气。
有他们这么跟踪的吗？
在她身后光明正大地躲躲藏藏，既不拿东西遮掩容貌，也不收敛气息隐匿身形。
还时不时撞翻摊位，踩到路人……
整片街市都是寇依依急切的道歉声，和韶惜华惜字如金的“滚”字。
绛珠想装作看不见他们都不行。
好在这两个便宜徒弟还有点脑子，提前把望月宗的弟子常服脱了，换上普通法衣。否则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麻烦。
世人常说子女是来讨债的，到她这里变成了徒弟是来讨债的。
唉！谁让她继承了江遗玉这副身子呢。
寇依依见师父好像发现了他们，却没有再次离开，于是鼓起勇气拉着韶惜华一点一点朝师父身边挪过去。
好不容易站在了师父身边，他们也不说话，只静静地跟着她。
寇依依攥着拳头，吸了吸发红的鼻尖。
师父心情不好，她不能再在师父面前掉泪引得师父伤心！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宗门庇佑了！她要坚强！她要保护师父！
于是鬼市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幕。
头戴帷帽的黑衣女子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一男一女两个跟班。
跟班容貌俊美，气质非凡。
那名黑衣女子更是通身华贵，就算有帷帽遮掩，也令人不敢直视。
一行三人全程不说一句话，高冷得和鬼市的简陋格格不入。
鬼市相熟的人之间交头接耳，猜测是哪个大宗门的富贵人物带着仆从来鬼市看热闹。
.
绛珠在鬼市的尽头，鬼市最大的摊位前站定。
说是最大，此处也只是三面货柜搭建出的小房间。
敞开的门，露天的顶，以及躺在摇椅上把玩灵石的老头。
“哟！小店来了贵客！”老头躺在摇椅上伸长脖子瞧了绛珠一眼，没有起身的意思。
“贵客看看要些什么？小店有的东西都在橱窗里，丑话说在前头，本店概不还价，识货就买，不识货就掰。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说不赢你们年轻人……”
店面实在太小，三面货柜中的货物站在店外便一览无遗。
绛珠的目光更多地落在卖货老头身上。
鬼市越往里，交易的东西越贵越正经。
这家小店开在鬼市尽头，自然售卖鬼市最好的宝贝，并且这家店主——
绛珠眼眸微眯，看破老头平平无奇的外表下藏着分神期的修为。这样的修为在各大宗门都能排得上号，他却隐匿周身气息，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卖货翁。
绛珠猜测，这老头极有可能是鬼市的主人。
货柜前挂了个牌子，写着：鬼市百晓生，找人、找物、问消息，价格面谈。
绛珠在心中思忖一番，直接走进小店，问道：“前辈，您可知晓绛珠上神？”
老头盘灵石的手一顿，嘴边的胡子翘起来，语气不善：“仙门谁人不知绛珠上神？贵客来我鬼市问个孩童都知道的问题，是不是瞧不起老夫百晓生的名号？”
孩童都知道？
那她怎么没从原身的记忆中找到关于绛珠上神的信息？
绛珠仔细回想，发现江遗玉每每看到和绛珠上神有关的记载时，便会头疼欲裂，去医修长老那里查看也查不出任何原因。
久而久之，江遗玉便再也不去关注和绛珠上神有关的事。
绛珠心头一震。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江遗玉和她有什么特殊关系不成？
尽管绛珠心中思绪纷乱，开口的话依旧滴水不漏：“前辈这是说得哪里话？孩童都知道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拿来折辱前辈。在下来鬼市，是想知道一些孩童不知道的事，前辈可愿告知一二？”
绛珠边说边将一块中品灵石放在老头身侧的小桌上，静静等待下文。
以目前的物价来说，一百下品灵石可换一枚中品灵石，一百中品灵石可换一枚上品灵石。用一枚中品灵石来问消息，价格已经不菲。
老头瞥了灵石一眼，不多不少，还算识趣。
看在对方手上戴着地级储物戒的份上，老头坐直了身子，挥手摆出一张靠椅，请绛珠落座。
“贵客想问哪方面的消息？”
绛珠不知道她自己在凡间名声怎么样，就捡着重要的试探：“绛珠上神在凡间留下的宝贝现在在何处？”
她陨落前神力化为四颗神珠镇守人界四方，只要找齐四颗神珠，她便可重回天界！
但她不知道神珠是否现世，是否无主。
如果神珠已经成为别人的机缘，就算是她留下的，她也不能随便抢回来。
老头白眉一挑，看着绛珠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意：“贵客也是来问琥珀神珠的下落？”
他说着疑问的话，语气却十分肯定，好似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绛珠没想到她只稍微一试探，老头就给了她答案。
这个琥珀神珠听起来似乎是她要找的东西，但老头为什么用“也”这个字？还有很多人也在找吗？
她微微点头：“前辈能否告知？”
老头顺了一把胡子，道：“五百年前，天界爆发神魔之战，魔气撞开天门在人间肆虐，短短数日便将人界变成炼狱。绛珠上神为了保护天下苍生，陨落前将自身神力化为四颗琥珀神珠镇守人界四方。四颗琥珀神珠在天地间形成结界，不仅阻止魔气进入人界，还不断净化在人界作恶的魔气。这便是史书记载。”
绛珠坐在靠椅上，双手交叠，指甲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深深陷入掌心。
书中记载没错。
当年神魔大战，她被神剑贯穿胸膛，自知药石无医。她想着，一身神力与其随着肉身湮灭，不如救救人界那些普通人。
天地良心，她当时真的是想着，死都死了，不能浪费！
要是让她没死的时候牺牲自己拯救苍生，不可能！
她可是天界公认的混吃等死最不上进的神，根本没那个觉悟好吗！
现在听到人界将她的事迹写入史书中，一时情绪复杂。
比起当书里的英雄，她更想好好活着。
还好上天怜惜，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这是书中记载，那前辈的消息呢？”
绛珠开口的语气带着些许急迫，给人一种她不耐烦听书中废话的错觉。
“别急啊。”老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史书记载到这便停了，后面才是老夫要说的话。”
“琥珀神珠镇守人界的第一个百年，不论修真界还是世俗界，都将绛珠上神奉为座上宾，香火供奉连绵不绝。
第二个百年，世人意识到供奉一位已经陨落的上神并不能求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绛珠上神门前的香火日渐稀疏。
第三个百年，世上已无魔气踪迹，甚至妖灵的邪气也被净化，许多妖物开始潜心修道，人族和妖族和平共处。世人早已忘却危险，忘记琥珀神珠原本的作用，无人再提起绛珠上神。
到了第四个百年——”
老头话语一顿，一双浑浊中透着精光的眼睛紧盯绛珠帷帽下的面容：“两百年前，南蛮秘境出现神珠踪迹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个个自诩正派的仙门弟子打着瞻仰神迹的名号，在秘境中杀得血流成河。从此，神珠消息所及之处血光漫天，世人将神珠当成至宝趋之若鹜。”
绛珠听着前三百年的故事，心中并无波动。
英雄也好，神迹也罢，都会在岁月中被世人淡忘。
她曾经也是人，自然知道普通人活着就很不容易了，不必苛责世人抛弃更多的高尚品格。
她本也没想过要世人长久地供奉她。
可就算淡定如她，在听到第四个百年的故事时，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好心竟然会让人界发生动乱！
绛珠缓缓平复气息，端起老头推给她的茶盏，道：“那现在……”
“现在？”老头轻嗤一声，“这两百年来，多得是你这种寻找神珠下落的人。只可惜无人能窥见神珠踪迹。”
无人？看来她的琥珀神珠还是无主之物，她可以放心收回。
“看来前辈并没有琥珀神珠的消息，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讽刺在下罢了！”绛珠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重重放下茶盏，伸手要拿回放在小桌上的那枚中品灵石。
“哎哎哎！年轻人这么急躁干什么？老夫话还没说完呢！”老头连忙将那枚中品灵石揣进怀中，“要是老夫这都没有琥珀神珠的消息，天下就更没有知道消息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