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疯子(1/1)
金愉和林若水吃完饭后就以想在槐花村四处转转买买特产为由出门了,原本村长想跟着,但突然来了个村民急色匆匆地把他叫走了。
金愉二人这才脱身。两个人晃晃悠悠走在路上,一副仿佛真的是来游玩的闲散姿态。
村子里的男人们还是在默默地干活儿,看到金愉和林若水靠也不搭理,只是眼神会有意无意地瞟两眼林若水。
金愉笑着撞了撞林若水的胳膊,小声打趣道,“没想到君子剑的魅力到哪儿都无法挡啊。”
林若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看上去,我似乎对他们有用。”
金愉耸了耸肩说道,“谁知道呢,这村子总是古古怪怪的。”
“咱们还是看看村里的‘情报组织’如何吧。”金愉笑着扬了扬下巴,看着远方的女人和孩子说道。
“哎,你家虎子最近没事儿吧,听说李老四他家大牛丢了!”一位绿衣妇人一边将槐花铺开来晒干,一边同身边的黄衣妇人说话,眼神还一直留意着自家孩子。
“嘘,小点声!我家虎子多听话啊,他好着呢,哪像李老四他家大牛啊,整天到处野,还总是到处欺负别家孩子,当初那疯子家的小怪物不就是被大牛领着人给弄丢的吗?”黄衣妇人接着话茬继续聊。
只不过金愉和林若水一靠近,两位妇人就低头不言,只埋头干活儿了。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金愉把两位的闲谈听了个十成十,面上却端的是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她笑着走上前问两位妇人,“二位姐姐好,我同我家兄长游玩至此,听说这里有个有名的私塾,教书先生很是有些才气的,想要拜访一番,姐姐能不能帮忙指路?”
两位妇人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衣着光鲜,人也好看,想必就是村长提过的新来的客人。村长说过,不该说的不要在他们面前说太多。
不过他们这问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吧,绿衣妇人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也就答了,“咱们这穷乡僻壤哪儿来的私塾和教书先生啊,你们指定是打听错了。”
金愉拱了拱手行礼,笑眯眯地说道,“那可能是我们打听错了,多谢姐姐答疑解惑。只是我好奇,没有先生,村子里的小孩儿上学怎么办呢?”
对面的绿衣妇人被金愉一口一个姐姐闹红了脸,态度也软化了下来,笑着说道,“咱们都是庄稼汉,靠天吃饭的,孩子会种地就得了,上不上学的没那么重要。”
那绿衣妇人说完又想起什么想说的,面上纠结了一番,看了眼金愉笑得人畜无害的小脸还是说了,“你们在村子里闲逛挺好的,但别去西边儿那个池塘附近,那里有个疯子很晦气,别靠近她。”
金愉看了眼林若水,挑了挑眉,又看着绿衣妇人笑着点点头,“谢谢姐姐,我们一定不往那块儿去。”
说完金愉就朝两位妇人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一旁的黄衣妇人晃了晃绿衣妇人的肩膀说道,“村长不是不让我们跟他们搭话嘛,你怎么跟他们说那么多。”
绿衣妇人摇着黄衣妇人的手,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没啥说不得的。”
她又看了眼已经走远的金愉二人,眼里含着怜悯的神情说道,“可惜了......”
黄衣妇人看了眼绿衣妇人,噘着嘴说道,“我看你是看上了他们的钱袋子,就你机灵,早知道我也跟他们说两句了,万一能上我家买点儿什么呢?”
......
金愉拉着林若水随意选了个方向继续闲逛,一会儿感叹一下树真高,一会儿赞美一下草真绿。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瞎逛了一会儿,然后就直直地朝村西小池塘边走去了。
到了之后,金愉和林若水四处找了找,也没看见什么可疑的“疯子”,只是隐约能看得出这一块儿是有人打理的,不知名的野花,白的黄的粉的点缀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草丛里的蟋蟀和树上的蝉鸣一唱一和,一旁的池塘里有几条胖乎乎的鲫鱼和鲤鱼,懒洋洋地在池塘里缓慢地游动着,很是有些野趣。
附近倒是有一间房子,金愉敲了门,无人应答,等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屋里确实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天色也不早了,金愉和林若水只能先回去,明日再来碰碰运气。
回到村长家,大家“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村长拉着金愉和林若水唠了好一会儿家长里短,聊完之后也去不了哪儿了,二人只得回房睡觉了。
夜半三更,无人看见树林里忽然出现了失踪已久的大牛。大牛闭着眼,没有知觉的样子,却目标明确地慢慢悠悠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步伐稳健,只是脚下的影子偶尔有些扭曲的抖了抖。
大牛径直“走出”槐花村,来到一个离村不远的一座精致的宅院外,对着门,先敲三声长,再敲三声短,门便自动开了。他进门之后便如同脱力一般直接软软地往地上倒去,只不过没等倒到地上,就被一个面色苍白身形清瘦的少年扛着往院里走去了。
少年随意挑了一间空房间,推门便进去了,然后把大牛往地上一丢,关好门又转身走了。
随后少年走到走廊最尽头的房间,推开门往里走,看到屋里的人又在喝酒,冷冷开口道,“老头,又来新人了。”
屋子里黑黢黢的,没有点灯,燕南客又是一副喝得醉醺醺的模样,他拿着酒壶指着少年说道,“池星落!没礼貌!都跟你说不要叫我老头!叫我......”老头打了个酒嗝才接着说道,“叫我大师!”
燕南客摇摇晃晃想要站起身,又因为醉酒提不起劲儿,眼看要往地上倒,池星落赶忙走上前,一把扶住燕南客的手,又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了。
“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大师?”池星落嘲讽地嗤笑一声。
“我哪里不像!”燕南客醉眼朦胧,手臂在空中一挥。
“想当年......”燕南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眼里带着追忆往昔的笑意,趁得苍老麻木的眸子里扬起几分神采,却转瞬即逝,嘴角又勾起苦涩的笑容。
“伊梦,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我救不了你。”燕南客痛苦地锤着自己的头。
“不过还好,我......我保住了咱们的康儿!”燕南客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池星落的手腕,他抬头望着池星落的双眼,一只眼瞳是普通的深棕色,另一只眼睛赫然不同于常人,竟宛如深蓝色的星空,隐隐泛着妖异的暗芒。
燕南客抖着手,颤颤巍巍地抚上池星落那只深蓝色的妖瞳,温柔而慈爱地哽咽道,“康儿不怕,爹爹......爹爹一定会让你好好的。”
池星落没有动作,顺从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表情,就这么漠然地看着燕南客发酒疯,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日上演。
刚开始他还会试图反抗,告诉燕南客他不是什么康儿,他不喜欢模仿别人,更不愿意承载别人的人生。但那只会让燕南客陷入更加疯狂的状态,有好几次池星落以为自己就快死在燕南客手里了,但每到池星落快要受不了的时候,燕南客又会突然回过神,对着他好一番道歉,肯求池星落原谅他。
这样反复几次后,池星落就不再反抗了。毕竟他靠着这张和燕平康相似的脸,受到了比其他人更好的待遇,他只要不出这宅子,燕南客几乎不会限制他什么,他可以在宅子里随意走动,不会被关着,甚至燕南客心血来潮的时候还会教教池星落一些符咒阵法,燕南客没吹牛,在这方面,他的确称得上是大师。
燕南客闹腾了一会儿,发现池星落心不在焉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以为“康儿”不高兴了,于是又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像是要找东西的样子。
池星落不知道燕南客又要做什么幺蛾子,又担心他站不稳会摔倒,只好亦步亦趋跟着他,扶着他。
燕南客拍了拍池星落的手,然后好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个看上去就有些年头的乾坤袋,小心翼翼从里面掏出一个燕子形状的风筝递给池星落,笑着对他说,“康儿是不是不高兴了?爹爹不是不让你出门儿,可是你的身体还需要修养啊。看,这是爹亲手给你扎的风筝,喜不喜欢?等你身体好了,爹爹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池星落没有接,也不敢看燕南客的眼神,只是垂着头呆呆地看着这只风筝。
燕南客看着池星落不肯接过风筝,有些着急了,把风筝直接塞到池星落手上,然后双手捧住池星落的脸,郑重其事地说,“相信爹爹,爹爹一定能治好你,然后带你去放风筝。”
池星落猝不及防撞上燕南客的视线,月光透过窗户,照亮燕南客的眼神,一片慈爱之心纯然肺腑,池星落几乎就要陷落在这样的眼神里。
少顷,燕南客见池星落没有回复,疑惑地唤了声,“康儿?”
这声称呼终于唤醒了池星落,他眼里的动容一点点消退,恢复了往日里冷漠的样子,然后眼睛微微避开燕南客的视线,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像是怕燕南客继续纠缠,池星落赶紧转移话题,“你也累了,我扶你去休息。”
燕南客这次终于没有作妖,顺从地被池星落扶上床,只是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燕南客又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池星落只得一只手被握住,另一只手把风筝放到地上,然后往地上一撑,在燕南客的床边坐下了。
池星落在黑暗中静静坐着,脑子里回想着燕南客那些对康儿的话,忽然也有点念想母亲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幻影符,这是第一张在他母亲的教导下自创的符咒,默念咒语后点燃符咒,可显示施咒者心底最渴望看到的景象。
符咒燃起,点亮了池星落周围小小的一圈,随着光亮的出现,池星落面前也站立了一位眉目如画,与他长相相近的妇人。
池星落定定地望着她,嘴里不住地呢喃着“母亲”,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拉母亲的手,面前的妇人也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却在快要接触的一瞬间,符咒燃尽,光灭人散。
池星落的手尤抬在半空中,却只来得及接住符咒燃尽后的飞灰。他怔怔看着自己手中的飞灰,用手指捏了捏,只在手上留下浅浅的灰色痕迹。半晌,他又拿起身边的风筝看了会儿,又转过头看了眼被燕南客握住的手,自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