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兄弟情?(1/1)
在我刚来的那一段时间,领路人王义对我真的特别够意思,他耐心细致地给我介绍监区里的情况,在生活中也给予了我不少帮助。
在这种环境下,能遇见这么好的大哥,我感觉非常幸运,对王义的仗义之举也十分感动。他的名字确实对得起义这个字。
与王义熟络了起来,我们两个什么好吃的都没有的穷鬼,逐渐凑在一桌吃饭。他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方便面,经常分给我吃。
王义主动帮号长六双打热水,倒尿瓶,帮六双搬东西。六双觉得王义这人不赖,会来事。偶尔会给王义一些吃的,方便面啥的,还经常给王义烟抽。
看到这里的兄弟,应该都知道,烟这个东西无论在监狱还是看守所,都是奢侈品,因为当时,烟是重点违禁品。因此也看出,六双的关系不一般,且出手大方。
王义同时主动担任起了王振龙管家这个职务。现在想想,王义很聪明,他看形势看得非常清楚。
因为当时,六双减刑的报卷很快就会下来,而本来剩余刑期几个月的他,一旦报卷下来,就离释放不远了。
而这个宿舍,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号长的那就是王振龙了。
第一,王振龙有靠山;第二,是他有强硬的一面,能镇住我们这些普通犯人。他能担起号长的职务。
过了不久,六双减刑果然有了结果,1月17号释放。
王义更是不厌其烦地伺候起了王振龙,成为了王振龙的坚定追随者。
每天给龙哥搬箱子,叠被子,整理床铺。给龙哥打热水。早上起来,给龙哥接好刷牙的水,挤好牙膏,伺候得可以说无微不至。
龙哥因此也时常会分给王义吃的,王义就把吃的分给我。吃的东西来之不易,而王义对我却毫不吝啬,这种情义实在难得。
人无完人,王义这人也有一些缺点。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门是锁着的,不能上厕所,我们撒尿得用瓶子。宿舍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瓶子,瓶子都摆在宿舍门口。
我半夜起来值班,这个时间有尿一泡的习惯。这天起来值班,一瞅,自己那本该空的瓶子咋有多半瓶子的尿呢?当时都睡觉呢,我也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我也不好意思骂人,就在宿舍人差不多齐的时候,笑着磨叨了一句:不知道谁尿那么多,自己瓶子装不下,都尿到我瓶里了。说完了没人吱声。
于是我开始做一系列推测,推测究竟是谁干的。在我后边值班的人可能性不大,大致可以排除。
我前边值班的人,郭海伟平时尿不多,他自己的瓶子都没尿满,不大可能往我瓶子里尿。
剩三个嫌疑人,因为王义跟我关系不错,所以,剩余三者其中之一的他直接被我排除,最后就剩两个嫌疑人。我私下跟王义嘀咕,王义没说话。
之后又一个早晨,郭海伟也说,自己的尿瓶被人尿了,于是就大声地问,结果也没人承认。
于是我又做了推测,推出几个嫌疑人,我私下对王义说了我的推测,问他,义哥,你说谁干的?
王义说,我干的,那会我私下跟郭海伟说了。
而当时王义对我不错,所以对于王义总爱往别人瓶子里尿尿的习惯,我并没有表现出特别不满,只是默默的换了瓶子。
没想到有一天,他又干了这种事儿。这次他尿到了段红利的瓶子里,段红利给王义好一顿损。王义却理直气壮地说,我还帮你倒了尿瓶呢!段红利生气地说,谁用你倒尿瓶啊?咋有你这样人,真牛了逼了!
这几句话,给王义说得哑口无言,这次以后,他终于自己准备了个大瓶子,大瓶加小瓶,勉强够他用,他终于不再冒犯别人尿瓶了。
现在想想,可能王义身体有问题,所以才会出现尿这么多的情况。
我想,客观来看,你说你老往别人尿瓶里尿,本来自己的尿都够骚够恶心的了,别人再来一泡,不让人更恶心?
加上你用你那个部位碰人家瓶口,人家以后还咋用?万一你有性病、传染病呢?就算没有,人家心里也不免会膈应啊!
再说你自己要给人倒尿瓶,是人家需要的吗?
自己做错事,被人提出,居然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反驳,这次事件让我对王义这人产生了一些反感。
自己硬塞给别人的东西,凭什么要求人家感恩啊?除非是人家确实需要的东西,否则那就是一厢情愿!这件事让我觉得他价值观有问题。
可毕竟他对我不错,我不能因为这点事改变对他的态度,大老爷们,不拘小节,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和王义依旧是以兄弟相称,我叫他义哥,他叫我航弟。
出工干活的一天,在工作厂房,有三次上厕所的时间。中午还有一顿午饭,就在厂房旁边的棚子里用餐。
而这几次短暂的自由过后,都要到院子里集合,查人。
早晨8点多钟,刚到院子第一件事,报数。第二件事,背诵安全誓词,联防作用。以上两件事完毕,有时候警察会讲两句,有时候班长尹三胖要讲两句。
之后犯人们一窝蜂似的走进厂房,开始一天的工作。
到将近10点,集体出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在院子集合,查人。
查完了回去干活,中午吃饭之前院子集合查人,查完了排队到大棚子吃饭。
吃完饭上厕所,上完厕所院子集合查人。
下午两点四十左右,上厕所,然后集合查人,完事了,回去接着干活。
晚上收工之前,集合站队报数查人,回宿舍。
王义虽然比我早来到一监区几天,但他干活的速度,也仅是勉强能够完成任务而已。有时候,稍微有一丁点松懈,就完不成任务。
每次上完厕所,查人之后,别人都是慢悠悠地走回去,只有王义站在队伍最前排,查完了人第一个跑着冲回去。
我看他每天都跑,也被他感染,跟着他跑。之后的日子里,每天查完人回去,都有我们俩奔跑的身影。
然而,别人慢悠悠地走回去干活,晚上能完成任务。我们两个再跑,能争取几秒钟干活的时间呢?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完不成任务,挨罚坐凳的命运。
挨罚一天,挨罚两天,王义认了。但比如十个任务,他编了九个多,差一少半,这种情况下,还让他坐凳,而且连续好几天都是这种情况挨罚。屡次这样,难免激起王义心中的不满。
这天晚上,我们因没完成任务,又一同坐凳,王义闹脾气,不吃饭。
他不满的是,刘小卫同样没完成任务,让刘小卫坐凳,刘小卫不坐,三胖不管。
王义说:“不罚刘小卫,罚咱们这些好好干活的,以后我他妈一天就干一个,让我坐凳,坐呗!警察还不能说我不干活,因为我干了呀!”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反过来想想自己的身份,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自己实在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跟尹三胖对着干,跟警察对着干。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罪犯,怎么跟当过几年号长,当过这么长时间执行员的尹三胖对着干?
怎么跟阅犯人无数的警察对着干?我没有资本啊!
现在的我想想,刘小卫可能找了关系,或者给了班长三胖什么好处,毕竟刘小卫是个矿老板,找关系或者给别人好处,这点事对他来说,必然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因此三胖才会区别对待我们吧。
看清了现实,同时认清自己的身份以后,我决定尽量打消自己的不满,因为监狱里就是这样现实,有钱就是爷,没钱就是孙子。
而且弱肉强食,有能力反抗,可以与之一战;没能力,首先要接受现实,反正也反抗不过。其次,需要在不反抗基础的道路上,改变现状,好好发展。最重要的是,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不要放弃生存的希望,永远不要停下前进的脚步。
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软的如果能玩好,咱们也是硬的。
王义在私底下不吃饭,以此来表达不满情绪,这样毫无意义,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做法吧。
没能力反抗,饿自己算啥本事啊?饿自己人家就能不罚你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那时的我们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努力干活,让自己达到完成任务的水平。
任清君,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残疾人,走路一瘸一拐的。就连拉屎的时候都蹲不下去,只能弓着腿,撅着屁股那样解决。
他每次拿椅架就比正常人吃力:
正常人几步就走到地方,一次搬好几个椅架。
而他,则是步履蹒跚地走到椅架前,力气也不如正常人大,拿椅架也只能一次一个的拿。
查完人,走回来的时间就要比别人多用两分钟。
任清君这人,四十出头,眼睛里透着一种机灵,脸上总是笑呵呵的,光看五官长得还挺清秀。
任清君跟他师傅蔡玉龙(盗窃罪 十年)学了两天。第一天,新人有5个任务的时候,他轻松完成了。
之后的他每次都能超额完成任务,其实也不能算超额。就比如任务5个,今天我干了6个,多出的一个可以作为明天完成的备货。
这样的身体条件下,他每天都有备货,越干越快。
而我,只在8个任务的时期勉强完成过一次任务,那次还是师傅借了我半个,第二天我还给了他,那以后就再也完不成了。
任清君跟我说,你抹点油,拽条子的时候拽得快(穿完条子得往出拽),我说啥油啊?他说鸡油。我一听,机油?还有这么高级的东西!?哪有啊?
他说,不是那种机油,是炒菜用的油,鸡肉的菜汤里的油。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那能使吗,管事儿吗?
他说管事!明天你上我这拿,我给你抹点。
我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