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密基地（1/1）

午睡过后，莫御好被咕噜噜的肚子叫醒。看了看床头的木雕昙花摆钟，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便起床简单收拾了一番，素面朝天地下楼了。

空无一人的前台，紧闭的大门，让莫御好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滞。

“有人吗?”

莫御好拍了拍站台前台的桌子，然而除了几声闷闷的响声，无人应答。她傻眼了，一觉醒来，被关在自己的客栈里是什么天选经历？

“喂，齐大少爷，后门的钥匙在哪，我被关在客栈里了。”莫御好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关在客栈？哈哈哈哈……”幸好莫御好明智得提前将手机远离耳朵，直到对面的嘲笑声停止，才将手机重新放回耳旁。

“你回国了？我就说吧，你肯定要回国！”听到对面的马后炮的回答，她无声地回了句“无聊”。

“快告诉我钥匙，要不你的暗室遭殃可不怪我。”这句威胁果然有用，电话那头立马缴械投降，赶忙说道。

“你房间的梳妆台旁，你从法国邮回来的珐琅彩首饰盒里。你这次回来呆……”

“聒噪……”

电话那头的齐斋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眼睛闪着狐狸的光芒，“哼，小样，就知道你待不住了，果然……”说完把身上披着的破羊皮大衣一裹，继续窝回一块大岩石后面等日落去了。

余晖洒金般地悉数落进石板路旁的小溪里，不远处炊烟袅袅，缕缕烟火气让莫御好的心情慢慢安静下来，享受这难得的惬意舒适。悠闲地溜达了大半个小时后驻足在一处清幽的院子旁，踏进院门，曲折通幽，院子西北角的假山旁有座凉亭，亭内温酒的老人看见了莫御好，向她笑着招了招手。

她便笑着小跑过来了。

“回来了，丫头！”

老人一脸调皮，全然失了刚刚仙风鹤骨的模样。

“嗯嗯，回来了，这不一回来就先来看您了。”莫御好一脸乖巧得侧着头看着老人笑。

“这才乖。都有多久没来看爷爷了，再不来，怕是快见不到喽！”

“快呸呸呸……快呀……”莫御好盯着对面的老人，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好，呸呸呸，还是这么厉害，不知道以后哪家小伙子有福消受呢？”听着老人的话，莫御好赶紧将老人提前温好的酒倒进酒盅里，园内顿时酒香四溢。

“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小声哼了一句，“嗯嗯，没人消受得起，只能便宜爷爷了。御好想一直陪着爷爷”说完调皮地一笑，将杯中的黄酒一饮而尽。

莫爷爷只是笑了笑，并未言语。

过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带着一丝揶揄的语气，“这次又是偷跑回来的？”

“才不是呢，这次，有点不想走了。”莫御好摇摇头，有些小声地说道。

“不想走了，很好，那就留下来陪我这老头子下盘棋吧。你爸最近在忙，也有许久没来了。听说他的一个学生请他主持一项关于明清服饰的研究。”说完便起身去拿棋盘。看着爷爷有些孤单的背影，御好心头酸酸的。

自奶奶走后，爷爷便一个人回到了这个小镇上，固执地守着这座小院，再不愿离开半步。这里是他和奶奶长大的地方，两家订的娃娃亲，爷爷经历文革，后来上大学，分配工作，奶奶便一直陪着爷爷，极少回小镇了。那一年，奶奶患癌去世，他一个人操办着所有，一声不吭，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所有事宜，或许爷爷的伪装足够成功，成功到骗过了所有人。

直到有一天晚上，莫御好半夜起床喝水，发现往常紧闭的花房大门半掩着，走过去准备关么你才发现，漆黑的屋子里，爷爷独自一人坐在阳台旁的摇椅上拿着大烟斗，斗钵里的烟明明灭灭，微微光亮里，苍老的脸上满是思念的泪痕，这是莫御好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爷爷哭。他怀里抱着奶奶的照片，佝偻着身子，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不断抚摸着相框。她知道，爷爷又在想奶奶了。

小时候的莫御好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几乎每年的寒暑假都是和爷爷奶奶度过的。那一年，她刚大学毕业，短暂休假之后刚飞去法国工作，结果还没出法兰克福机场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奶奶去世了。莫御好绝望地站在机场大厅，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机场的人来人往，当她艰难地消化完这个消息，身体不自觉的向后踉跄。昨天，自己还依偎在奶奶的身边，听她的絮絮叨叨。强烈的刺激让莫御好有些发晕，就在跌倒的瞬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了她的身子，无声地给予她力量。

异国他乡的机场，看到熟悉的面庞，她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推开，哪怕理智告诉自己，应该马上离开，但对方身上萦绕的墨香让莫御好强撑的坚强一瞬间崩溃，转身趴在对方的肩膀无声的哭泣。

曾子佩看着莫御好的样子心如刀绞，眼角泛红，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也无从安慰，右手几次动作，最终却没有抬起，只是任由对方在肩膀上哭得抽搐。也许，互相把对方放在心上的人，真的心有灵犀，一进候机大厅，他就看见了，只是躲在远处，看着她接电话，然后不受控制地脚步踉跄，瘦弱的身体好像承载着整个世界的悲伤。他没有任何思考便极速奔过去，只是靠近了，却不敢触碰。看着御好无声的痛哭，他觉得肩膀的湿润仿佛火苗般灼烫着他，恨不得能替她承担所有的痛苦。

直到感觉她哭累了，才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莫御好意识到自己的靠近，急忙退开，仿佛陌生人般向他鞠躬道歉，快步转身离开，结果到机场咨询台才知道，最快回国的航班也要第二天中午了。

后来急匆匆回国参加完奶奶的葬礼，看到爷爷的状态，莫御好果断拒绝了工作的邀约，劝说爷爷一起回了小镇，笑着说，要给爷爷建座客栈。

那是第一次，从奶奶走后，爷爷笑了。

爷爷家和奶奶家的老宅有些破败。自从奶奶身体不好，一家人便再没回过老宅了。爷孙两个打赌，谁修的宅子好看，就开一间客栈，因为那是奶奶一直以来的梦想。

最后，爷爷输了。因为他建的宅子和奶奶曾经的家一模一样，甚至很多家具都是特意淘来的旧式家具，和小时候记忆中的那些用具相差无几。莫御好知道爷爷的心意，他是害怕奶奶万一回来，找不到家，所以竭尽全力复原了曾经的模样。

再后来，爷爷渐渐从悲伤里走出来，但却再没出过远门，固执地守着这座宅子。

月光的清晖温柔了夜色的凉，看到爷爷抱着棋盘的身影，莫御好从慢慢回忆中抽离出来。

仅仅过了一会儿，莫御好的抱怨就冲破了夜的静谧，盈满了整个院子，“爷爷，你这下棋的臭毛病怎么这么多年没一点长进啊！”她有些无奈了，爷爷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

“不下了，不下了。”莫御好有些孩子气地打乱了棋盘的棋子。。

“乖，再陪爷爷下一局，爷爷给你个好东西。”爷爷笑眯眯地看着她，胳膊拗不过大腿。莫御好只能认命地收拾好棋子，再来一局。

“您总是欺负我这个不会下棋的人有意思吗？”说实话，真不是莫御好不会下，从小耳濡目染，也曾下过一番苦功夫在围棋上，只是多年在外，手早就生疏地不成样子了。

爷爷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镂雕的精美小木匣。

“看，给你这个，你没亏吧！”说完，将盒子放在了莫御好的手心，笑得像个偷吃了糖的小孩子一般。

看着爷爷的笑容，莫御好鼻头一酸，转身俯首拭去了眼角的泪。

这个翡翠手镯是当年奶奶的嫁妆。小时候，奶奶就常常将自己抱在膝头，温柔地说，我们家御好这么漂亮，长大了戴这个一定好看。

“爷爷，我毛手毛脚的，您帮我收着吧！”莫御好将首饰盒急忙推回了爷爷的酒盅旁。她知道，这是爷爷的念想。

小时候的莫御好不识货，还笑着调侃奶奶这啤酒瓶一样的东西，御好以后会给奶奶买好多个。奶奶只是慈爱地点点她的脑门，笑着说她等着。只是后来，奶奶没等到她的啤酒瓶，她也没等到奶奶亲手在婚礼上帮她带上，未曾想爷爷此刻拿出了这件物件，把它给了自己。

“你奶奶呀，当年总是说，等你长成大姑娘了，就送给你当嫁妆。她食言了，爷爷帮她给你吧！”

“爷爷……”莫御好眼眶瞬间蒙了一层雾气。

“好啦，还没吃饭吧，我让张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西湖醋鱼，去尝尝？”

“好呀，好呀，你都不知道我在法国有多想念呢！”莫御好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缓缓起身。

莫御好曾经以为，所有的爱情都应该像爷爷奶奶一般，如果相爱，就一直在一起。直到离开曾子佩，她才渐渐明白，遇到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和一个人在一起，是截然不同的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