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宁死也不愿面对女真人(1/1)
在大厅里,季友拿出一张纸来,随后丢进火炕中,他说:“大河的那个娘们,派这么一个小姑娘来迷惑我们,实则早已做好兵渡南河的打算了,你说说我们这么些个人能够抵挡住他们的坚船利器吗?”
叔允也将自己得来的密信丢了进去,他摇了摇头道:“看不到任何胜算,二千万人口,真正能派上战场的十之一二罢了,况且,如今的天下可不是只要靠人数来凑的,我们的各个方面都与北边差距太大了。”
孟庆烧毁了手中的信,拍了拍手说:“大河这么强,那个女的又野心勃勃,可为什么她不能一统天下呢?还不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刚刚得到那边的消息了,有什么需求尽量配合她就是了。”
季友站起身,慢慢朝外面走去,他抬头看了看外面,喃喃自语道:“要变天了。”
是的,要变天了,本该是晴空万里,突然下起了大暴雨,今年的雨季比以往来得都要早一些,这也导致了运送的路途变得更加泥泞难行。随着关宁锦防线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丢失,中原内陆的人们都已经开始正式意识到敌人的可怕性,曾经的辽原离他们太原,如今女真人就打到家门口来了,马上就要敲开入主中原的大门,接下来,他们就只能以自己的肉身之躯来硬抵这些人的铁蹄。
完颜宗弼带领着八千人,一路追击,将对方数万之众直接赶到了海口。
秦皇岛本就是一座易攻难守的城池,守城的将领徐杏酒也早已认可了那个说法,要想抵挡住这些女真人的铁蹄,不在城池外面,而是城池内,靠这坚固的城墙来一点一点地来消磨他们的精力,哪怕说秦皇岛丢了,但只要能够拖上一段时间,女真人的后路就会更难走一分,那他们就是成功的。可是秦皇岛本就是一座用来发展经贸的地方,东临大海,北面草原,南通中原大路,东边就是扣响燕京的城门居庸关,本就是畅通无阻的一条道路,有利于经济的发展,但是如今,随着关宁锦防线的失陷,失去了天然的屏障,眼下就是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草屋,敌人随时可能就从任何一个地方冲进来。眼下他是真得愁啊,杏酒啊,杏酒,不知这一次光靠喝一坛杏子早酿的酒是否就可以信任自己了?
就在战前的一晚,当要得知女真人的铁蹄马上就入主此地的时候,徐杏酒一个人离开了城门口,在他人的眼里,他是不是就要跑路了,连头儿都跑了,那其他人又该怎么办呢?只有徐杏酒自己知道,他并没逃,他只是提了两壶杏酒,坐在山头上,吹着从远方海平面吹来的晚风,感受这人间的最后一丝凉意,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这酒喝了,还有没有有海风吹了,他想不出任何的方法能够挽救这里的所有人,他想过逃跑,但是这意味着他下半生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卑微地活着。他对不起大家,想着明天所有人,都要陪自己去死了,也只能在临行的前一夜,逃避此处,借酒消愁愁更愁啊,还不如死了算了,干脆就淹死在那大海里,一了百了,突然,他看向远处的海平面上,他想到了什么,是啊,与其都是要死,还不如让大家都淹死在这大海里,省得受那女真人的刀刃相加,天下人都拿女真人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胜算,那就由我徐杏酒来,创造胜算,尝试一切都有可能的办法。
翌日,女真人一如既往地发起了冲锋,没有号角声、没有大旗、更没有嘶吼声,有的只是看向猎物的贪婪性,蓄时待发,一击毙命,八千人轰地一声巨响,撞大了秦皇岛的大门,顿时城内就感觉地动山摇,门外面的世界他们看不到,门内的情景却是一片寂静,静得出奇可怕,所有人目光呆滞地看着城门,虽然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透城门看到什么,可是他们知道门外等待他们的又将会是什么,嗓子眼都吊在喉咙里,他们连祈祷的时间都忘记了。只听一声炸响,城门碎裂成块,数道黑影如死神冲入城中,展开肆意屠杀,女真一族的宗旨就是,加倍奉还,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我两族,只活其一。
城内的人纷纷往后拥挤,可是城门早已紧闭,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如果放他们出去,那他们将死得更快,毫无还手的意志。突然有一个人顿时觉得不那么拥挤了,有一丝光亮照了进来,城门大开了,无数个人如蝗潮般涌出,光是挤死在这一片城门的人就不在少数,女真一族的人杀得就更加尽兴了。秦皇岛,守都没守,就这样白白得送给了女真人?
他们在逃,女真人不杀光最后一个人他们是不会满足的,他们要的不是一座城池,而一座城池内的所有人,他们奋力逃命,也不知能够逃到哪里去,光是只知道逃,等他们逃无可逃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无路可退了,横亘在所有人的面前是一片汪洋大海,他们还能跑去哪?
徐杏酒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站了出来。
“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们,我们已无路可退了,后面是汪洋大海,前面是紧追不舍的敌人,退后一步是死,往前一步也是死,同样是死,为何不往前冲呢?为国捐躯,这样可以吗?现在该是时候奋力杀敌了。”
所有人都已经陷入退无退的地步,思来想去,不管如何都是要死的,握紧手中的刀剑,这样堵一把又有何不可呢?人群从刚刚地恐惧之中,已经有些躁动了。
徐杏酒知道该是最后推他们一把了,他拿出昨晚喝剩下的酒壶,一饮而尽,看起来好不畅快,他大声笑道:“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岂不更加畅快痛哉啊,哈哈哈……”他拔出腰中间刀,毅然决然地回头,往敌人中杀去,有了第一个,就会开始有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一群人,徐杏酒余光瞄向身边人,他嘴角翘起,看向前方的眼神变得更加自信。
完颜宗弼早已等候多时了,他刻意留了一些时间给这些人交代遗言,遗言交代完毕了,是时候跑来送死了,宗弼看着眼前这些人,笑了笑,中原人惯用的这些伎俩,背水一战是吧,今天,我就彻底让你们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走为上计,这,才是最适合你们的。
什么叫一鼓作气,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就像他们此时此刻一样,逞一时之勇,永无法真正地出身,女真八千人,比他们更要凶狠,如果说徐杏酒率领地剩余人陷入了绝境,回身拼命之际,就如冲开堤坝的洪水,一拥而上,一去不返,那么,女真八千人,就是他们此生见过的最为坚硬的堤坝,任凭你千百拍浪,他们依旧屹立不倒。他们以凡人之躯,硬要比肩神明,更要俯瞰这人间。数万之众撞上这八千人,本以为是一边倒的局势,然而徐杏酒率领之人,却未前进得了一步,女真八千人一排排巨斧,就像在草原上收割着牧草一样,一刀斩尽皆如是,魂断秦皇岛。前面的人就真得如草一样的贱命,被人一刀刀地收割着,后面的人看得是更加胆战心惊,从前只听说过女真人有三头六臂,吃人不吐骨头,如今见了,与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是人,和自己一样,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双脚支撑着走路,与人无异,却又与人不同,他们眼里其他人就不是人,可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就更加不是人了。他们之前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可是真得要面临死亡,死亡就在眼前的时候,他们畏惧了、退缩了,死不可怕吗,死真得太怕了,“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好好活着,这样不好吗?”这是他们心中闪过的念头,他们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那仅剩的勇气了,拼命地回头跑了,原来死亡是如此可怕,再也不要了,相比于面对这些女真人,或许,跳入大海中反而还没那么多的可怕了,也许就还存活下来呢。
兵败如山倒,他们一倒再倒,这样就绝无翻身的可能了,徐杏酒不断阻挡着他们逃跑的步伐,然而谁还管你,赶紧逃命吧,大势已去了。昨晚,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一个置之死地而生的方法,他想过最坏最恶的结果,哪怕是说所有人不听他的话,一开始就选择了跳海,他都是能够理解的,然而,这样的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此乃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也”,徐杏酒说完他人生中这最后的一句话,一人一骑,往前冲去,最后那枚杏子壶酒,洒落在地,初闻不知杏子酒,再见已无徐杏酒。这一回,女真人没有屠戮整个城池,而是选择了让他们以他们自己的方式离开,跳海自尽,女真八千人,就只是站在岸上看他们跳海,从日初到日落,待他们走后,岸边尸体成堆,尽是淹死溺死之人。
居庸关下,女真八千人只是静静地待在雨中,站在关外,看着城内的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们的呼吸、他们的眨眼,或许他们可以与木头比一比,他们已经在大雨中一连站了三日了,也淋了三天了,既不攻城,也不撤退,每天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这里,天亮就站在那里,天黑又不见了人影。起初,随着东北一带已彻底失守之后,居庸关已是下一个敲开中原门又一重要关隘,如果这里再失守了,也就意味着下一个三朝古都,燕京城将会赤裸裸地摆在敌人的面前,随时进军。可是女真人一来,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不知这些传闻中的人是什么样的,如今站在面前,好好地看个够,这一生以后或许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