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两只老虎（1/1）

翌日清晨，一缕天光乍破了远山的轮廓，青羊宫的琉璃玉顶在晨曦下熠熠生辉。

徐凤年跟随赵玉台进了宫殿侧面一座极不起眼的矮塔，待得一刻后再次现身手上多了一个绸布包裹的长匣。

用过清淡的早斋徐凤年依依不舍与赵玉台道别，吴灵素父子二人笑意盈盈相送，只是这笑容有几分真假便清者自清了。

待到下山之时，莫问仍未现身，徐凤年一行人才觉不对劲，正犹豫着是否留下等候莫问归来，鱼幼薇无声递过一张纸帛，上面笔走龙蛇简洁扼要写了三个字。

朝阳峰。

当众人赶至朝阳峰下，只见漫山青翠，不见其人。正当徐凤年打算带着三人组入山寻人时，头顶竹林忽沙沙作响，一排排竹树自动分开，一道人影闲庭信步踏空而来。莫问脚尖轻点，如惊鸿过隙款款落在众人面前。

眼中充满羡慕之色的徐凤年没来得及打招呼，便眼尖发现莫问双手提溜着两只浑身沾满血迹的小兽，同幼犬般大小，全身披着满是尖刺的硬甲，头顶正中还长着一枚小小的尖角。似是睡着了，双眼紧闭，被提溜着的身子如一滩软泥，四肢自然垂下，布满淡色绒毛的小腹有节奏地起伏着。

“这莫不是那青城山传言中神兽虎夔的幼崽？”见多识广的老道魏叔阳摸着长髯疑声道。

见莫问没有否认，又接着道:“听说虎夔天生神力，甚是凶猛。可由于一身逆天神力引得天谴，生育后代极其不易，渐渐消失在茫茫世间。未曾想在这竟能见到活生生的虎夔幼崽，还是两只，实乃此生有幸。”

徐凤年闻言直呼有趣，伸手便想摸摸这传说中的瑞兽，却被莫问一巴掌将爪子拍开。

“赶路。”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徐凤年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眼中尽是幽怨。

微微晃动的马车内，莫问忽略一旁硬跟着爬上来的徐凤年受伤的眼神，简单擦拭了一下两只虎夔身上的血迹，看上去总算没那么骇人。两只幼崽皆是莫问从那只母夔腹中活生生刨出来的，若再晚一会便得被满腹羊水活生生憋死。

想起昨晚，莫问脑中浮现一个不太聪明的女孩模样。

昨晚莫问听得虎啸，出了院子后几个纵身便越过那座铁索桥梁，直朝林间声源传来之地而去。

到了地方，场景有些怪异，一只黑白相间体型和母夔不相上下的食铁兽与其缠斗在一起，而在一旁静静立着一个身影小小的女孩。

见到莫问前来，女孩只是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便重新看着二兽争斗。

场上战况激烈，二兽身上皆出现伤痕，闻见血腥更是发狂，一撞一咬间撼得周围林木尽数弯腰。一炷香后，母夔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毕竟怀有身孕，战力受到不小影响。食铁兽见状更是得势不饶虎，巨大的熊掌不断往母夔身上招呼，很快苦苦抵抗的后者在一个回合被一掌拍倒在地，奄奄一息。胜了的食铁兽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大脑袋上尽是狂傲。

可食铁兽并未打算停手，巨掌又再度高高举起，准备拍碎母夔的脑袋。

在地上母夔绝望的眼神中，本该落在它头上的巨响却被一只手轻轻拦住，莫问面色平静地立在它面前，一只手轻描淡写捏着食铁兽一根手指。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无论巨兽再如何发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被拦住的巨兽恼羞成怒，冲着莫问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腥臭迎面扑来。实在无法忍受如此没有素质的行为，莫问一掌拍在它的大头上。

吼声戛然而止，除了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响。坐在地上的黑白巨兽捂着脑袋摇头晃脑，有些懵了。待缓过神来，气急的巨兽又张着大嘴朝莫问扑来。

“吼……”

“啪！”

“吼……”

“啪！”

第三次被拍回地上的黑白巨兽终于发现情况不对，跑回了女孩身后，神情有些委屈，竟还发出嘤嘤的声音。

女孩面无表情拍拍趴在她身旁有如一座小山的巨兽，眼神转向莫问，发现莫问同样看着她。

女孩嘴角咧开。

“呵。”

呆滞的笑声传出，女孩瞬间消失在原地。

莫问波澜不惊，反手轻轻往一侧拍去，有东西倒飞而出，正是女孩。

女孩翻起身又来，还是倒飞。

第三次，这次没有倒飞，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莫问以为还有第四次时，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原本趴在地上的黑白巨兽一咕噜滚到女孩身前，一把叼起倒栽葱的她往背上一甩，色厉内荏冲莫问吼了一嗓，转头扭着肥硕的屁股跑远了。

莫问看着消失在林海中的一人一兽，收回目光转向地上的母夔。伤重的母夔身下已淌了一滩血水，虚弱的目光却牢牢盯着莫问，待莫问看向它后转而移至自己鼓起的腹部。

莫问了然，平静地抽剑割开母夔腹部，血瞬间在地面形成一滩汪流。莫问双手往其腹中掏了一会，抽回时手上已多了两个肉团。将肉团放在母夔面前，被莫问生生开膛破肚没有吭半声的它此刻却看着两只幼夔流下两道泪水，费力地伸出舌头舔舐着它们身上的血水。

舔舐了一会的母夔终是没了力气，水汪汪的眼睛望向莫问，使出全身力气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莫问沉默着点了点头，见他知晓自己意思的母夔视线再度回到幼夔身上，深深凝视两眼后缓缓闭上了双眼，身子僵直下来。

抱起两只呜哇乱叫的幼夔，却发现它们已睁开双眼，见莫问看向它们停止打雷眨着懵懂的粉瞳直愣愣盯着他，似想记住莫问的模样。

莫问将安静下来的幼夔搂在怀中，手臂一动惊鸿握在手中，白虹一闪而过，母夔的尸体已被掩埋在深壑之中。

低头望着埋在怀中的幼夔，轻声道:“今后，你们便跟着我……”

一行人行出未多远，便出现一条小河。河水清冽，肉眼可见河底游虾。

莫问抱着两只幼夔下车走到河边，手一甩两小只便扑通落入水中，贱起一片水花。不愧是异兽，落水一瞬虽有惊慌不过很快便适应下来，在河中互相追逐打闹，上窜下潜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徐凤年走过来蹲在莫问身旁，羡慕地看着嬉戏的幼夔，笑意盈盈地试探道:“莫哥，我看这对小家伙挺有趣，能否割爱让我也尝尝这御兽之趣。”

莫问没回答，只是淡淡说道:“若你能让它们接纳你，两只送你都无妨。”

说罢抬手向河中幼夔示意，二小只见状争先恐后地向莫问游来，上岸后顾不得甩去身上残留的河水便一先一后扑进莫问怀里，伸着粉红小舌不断舔舐着他的脸颊。

徐凤年看得手痒，怀着艳羡和自信的眼神伸手试图抚摸这灵动的幼夔。在将要触碰到其中一只头顶时，却见幼夔眼神凶狠地盯着他张开小嘴露出一口乳牙作势欲咬，要不是他手速快及时退回，手背上指定多了一方牙印。

收回手的徐凤年看着仍不罢休想要扑过来的幼夔，无奈地苦笑着叹了口气。看来这幼夔注定与他无缘。

车马再次向前。

路，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