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咸水鸭（1/1）
才刚出黄宅，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厚厚的乌云重重的压了下来。
沐小五看了一眼街上陆续亮起的大红灯笼，也加快了买东西的步伐。
快速的跑了几个铺子买了些路上必用的物什，还特意绕路去了一家酒肆，给娇娘打了一葫芦的桂花酿。
一声厚重的雷鸣声响起，沐小五赶紧背起竹篓朝家赶去。
只是离开清平镇时，还是回看了黄宅的方向一眼。
她今日对黄秋风种下的因，希望日后能结出不错的果。
至于玉龙山，她也的确有件事需要有人帮她办。
说起来，也是曾经的苦果，那个地方，于所有人来说，是天堂，是众人可望不可求的神圣之地。
可是对于她来说，却是不堪的往事，是她不愿再踏足的伤心之地。
至于她曾经是谁，似乎现在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如今她只盼着师父能找着那从未现世的麒麟花，只要有了麒麟花，她也算是能摆脱这一身的桎梏了。
一路快步走着，狂风四起，不时便吹乱了沐小五的发丝。
为了不淋湿这一身新衣，沐小五提起裙摆，便快速跑了起来。
只是跑跑停停，终究还是被这倾盆暴雨给淋了个透。
不远处，离村子几丈的林子后，一辆精致的马车正停在那。
天青色的车幔稍稍掀起了一角，帷幔后，如玉的一双手慢慢垂落。
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的楚枭慵懒的靠在软垫上，一头墨发，顶上束起一髻，插着一根白玉簪子。
余下发丝顺滑的垂至腰间，眸色微闭，带着骨戒的右手在黑檀木的茶几上叩了叩，马车便继续行驶了起来。
马车外的护卫黑凤与黑凰不敢多问，也不知道主子为何特意绕道这里来。
若不是在这里多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也不至于黑夜中冒雨前行，好歹现在也能到达邻县的驿站了。
他们倒是不怕苦，只是心疼主子。
阎王此番也跟着一道，坐在马车角落里，摸了摸胡须，睁眼瞥了闭目的楚枭一眼，心里不禁一笑，主子这分明就是想看小媳妇儿了，说起来这沐小五还欠他一份止血粉的方子了，还有一套九天回转金针术。
等到了京城，他得找机会再去会会沐小五，要是等这丫头日后有主子撑腰了，只怕就再难要到了。
再侧眸看了一眼楚枭，那右脸上的伤痕似乎又淡了些，看来这宫里的玉痕膏疗效果然不错，真不愧是给宫里娘娘用的好东西。
沐小五冒雨赶回家后，就被奶奶刘氏好生说了一通，“你说你，下这么大雨就不知道找个地儿躲躲，非得淋着回？也不瞧瞧多大的雨，这都入秋了，亏你自己还是个医师了，不知道这姑娘家的身子落不得凉吗？”
奶奶刘氏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数落着，可是早就安排人烧好了热水，将沐小五赶进屋子，便让丫鬟拎了几桶热水进去给她泡澡。
沐小五站在屏风后，一件一件将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脱下来，整个人泡进热水里，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正准备闭目养会儿神，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沐小五侧目透过屏风看了个身影，正提着一桶热水进来。
想着还以为是如兰如菊来给她加热水的，便没在意，随口说了句，“放那就行了，我不用人伺候。”
只是半晌沐小五都没听到回话声，按理说，这俩丫头不会过分到这个份上。
沐小五眉眼一挑，往后一看，吓得她差点爆粗口，“黑水？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说完，又上下打量了眼前黑水一眼，一身灰布麻衣，这瞧着像是她以前的旧衣。
黑水恭敬的垂站在一旁，面不改色道，“奴婢想了个法子，装成难民逃荒到这里的，刚好晕倒在家门前，便被小姐的祖母给救回了家。”
“就这样？”沐小五不敢置信的问道，“我奶奶就没起疑？再说了，逃荒也不至于非要留下你吧！”
黑水摇了摇头，“没起疑，奴婢说是从郫县逃过来的，那里前段日子发了水患，奴婢爹娘都死了。”
沐小五嘴角抽了抽，“让你混进来，也没让你这么说自己父母啊，多不孝啊！”
哪知黑水却依旧是淡淡的回复道，“奴婢没有爹娘，奴婢是孤儿！”
闻言，沐小五内心一滞，对黑水更加怜悯了，只是又想了想方才黑水说的话，这才疑惑道，“郫县？我奶的老家？我滴个乖乖，你是真够精的，说成是我奶奶的老乡，她自然就对你更加感同身受了，难怪就这么留下你了！”
黑水默默点了点头，这些情报可都是黑凤送来的，她为此还特意学了郫县的家乡话，好在他们这些死士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学的倒是很快。
沐小五看似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木桶里的水，实则很是认真的说道，“你虽是留下了，可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想做我的人，就得听我的话，要不然，我不会留下你，至于你的前任主子，我会定期给他复诊，到时候你再随我回清平镇就行。”
黑水一听，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奴婢的卖身契已经给了老夫人，从今日起，奴婢就是小姐的人。”
沐小五默默叹了声气，“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你前任主子让你跟着我，无非就是想盯着我，你放心，他的毒已经压制，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近几年都不会有事的。”
想要完全相信黑水是自己的人，沐小五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无论是她还是黑水都不是能轻易反抗鬼楼鬼将军的人。
只是她还是这么说了，也主要是想让黑水别把自己的隐私暴露的太彻底，每月稍微意思意思的禀报就行，而且她也确实没啥好遮掩顾及的。
最重要的是留下黑水，对她来说也算是个保障，此去京城，也不知会不会生出什么意外，总之多一个能人在身边护着，也能更好的保护奶奶。
沐小五既然决定留下黑水，便多嘴问了一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了？”
黑水沉静回道，“奴婢名叫黑水。”
“啥？啥名？黑水？这是个什么名字？楚枭给你取的？”沐小五十分嫌弃的说道。
黑水稍稍一愣，对于沐小五直呼楚枭的名字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只是又很快恭敬的垂下头点了点，“是，不过今日老夫人又给奴婢赐了个名！”
“哦？是吗？我奶奶取的名字应该还不错，叫啥？”
“叫...翠丫！”
沐小五不可置信转头翻了个白眼，“得勒，这名字真是取的一个比一个土，算了，还是我给你取一个吧，不如叫你冰清吧，你看如何？”
黑水恭敬的点了点头，“是，奴婢从今日起就叫冰清。”
沐小五见状，便也跟着微微颔首，“行，那就这样，你先出去吧，等我洗完了，我再叫你，呵呵。”
冰清应了个“是。”便安静退了出去。
沐小五见屋里终于没人了，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哪知下一瞬，便听见了娇娘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主人，这个冰清可是鬼楼的死士，你留在身边，就是个祸患！”
沐小五看着好不容易爬到木桶边沿的娇娘，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没好气道，“她的事，我自有分寸，倒是你，还以为你酒量多好了，一点黄酒就干翻了，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娇娘很是尴尬的咳了咳，“这个...太久没喝，一下上头了，主要还是你这酒...太次！”
说完，娇娘自己都心虚的红了蛇脸。
沐小五简直都气笑了，往自己身上又呼了呼水，才道，“我的酒自然是比不过娇娘曾经喝的厉害了，既然如此，那我背篓里的桂花酿...”
话还没说完，娇娘红的眼珠子一亮，瞬间蛇身就屁颠屁颠的爬走了。
沐小五无奈一笑，这才仔细的给自己搓起身子来。
等到沐小五泡完热水澡，又换了身桃红色的水褶裙，这才开门出去。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落过雨的空气十分舒服。
沐小五喜欢的多吸了几口，这才去了堂屋。
屋里，奶奶刘氏正在与李婶说话，一旁还放着一篮子鸡蛋。
见两人有说有笑的，沐小五打了个招呼，点了点头，想着还是先回自己屋算了。
哪知李婶却笑着自觉的起了身，拉着奶奶刘氏又寒暄了两句，这才朝着沐小五说道，“小五啊，明儿个你家请村里人吃席，婶子送些鸡蛋来，也算是给你们祖孙俩，送个饯行礼了。”
沐小五赶紧礼貌回道，“多谢李婶，明日我给您再多送些风湿膏药过去，想着村长的腿应该也好些了吧。”
李婶笑着上前拉过沐小五的手拍了拍，“托你的福，已经好多了，明儿个你家要忙活的事多，我让小虎早些过来给你帮忙。”
说完，又朝着沐小五灿烂一笑，这才满意的离开。
奶奶刘氏笑着摆了摆头，“小虎确实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他娘当时瞧不上你，我还真准备让你嫁给他的。”
沐小五尴尬的赶紧拉过刘氏坐下，“奶奶，我跟小虎就是哥们，您可千万别乱点鸳鸯篇谱！”
刘氏没好气的轻点了一下沐小五的眉心，“我是那么老糊涂的人么？如今你都要去京城了，奶奶自然是要给你找个高门大户了！”
听着这话，沐小五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想奶奶您高兴就好。
这时，几个丫鬟已经开始陆续上菜了。
咸水鸭，清蒸鱼，莲藕排骨汤，清炒毛毛菜，还有一碗八宝饭。
沐小五看着这么丰富的晚餐，眼珠子都惊呆了，“哇塞，奶奶，这也太丰富了吧！”
刘氏亲昵的摸了摸沐小五的头，笑道，“昨日你回来的晚，今日又一早就出去了，真是连家里一顿正经饭都没吃上，我便让许嬷嬷多烧了几个菜，来，快尝尝，许嬷嬷的手艺是真不错！”
沐小五眼珠子都快掉菜里了，兴奋的连连点头，一下子就拔 一个鸭腿来啃。
吃了一口，鸭肉咸香软绵，好吃！
沐小五又赶紧提起筷子吃了一口鱼，可真够鲜甜的！
刘氏怕沐小五噎着，便赶紧给她添了碗汤先凉着。
刘氏也是个没规矩的，每次都让所有人坐下一起吃，可许嬷嬷却是不肯。
没办法，刘氏只好让她们去厨房坐了一桌。
祖孙俩都不习惯人伺候，打发几个下人离开，这才说起了体己话。
“小五啊，你王伯伯家还住了两个男丁，是赶马车的车夫，明儿个我让他们也来院子里帮忙，到时你也得空见上一面，总得让你认个脸。”刘氏说完，这才夹了一筷子鱼来吃。
沐小五现在一心只想干饭，听着刘氏这么一说，也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好的，奶奶，我知道了，对了，奶奶，我明儿个估计得加急做些膏药出来，我打算给村里人都送上一些。”
刘氏听着，也是点了点头，“你有心了，倒也是该送些，村里人对我们家还算照顾，如今我们沾了你爹的光，要去京城享福了，留些实用膏药给他们也不错。”
沐小五吃的满嘴油腻，笑着呵呵两声，便专心干饭去了。
刘氏看了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吃饭永远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可是看着沐小五这般吃相，刘氏却觉得很幸福。
沐小五自己吃饱喝足后，便心满意足的回了屋。
哪知人才刚进去，就吓了一跳，屋里的衣服都丢的到处都是，乍一看，沐小五还以为屋里进贼了。
直到娇娘从那堆衣服里冒出个小脑袋，气呼呼的委屈道，“主人，娇娘也想吃鸭腿...”
音落，沐小五一拍脑门，她怎么把娇娘这吃货给忘了，难怪这小蛇在屋里捣乱了。
沐小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那个...我这就去厨房给你找找...”
说完，正准备心虚的离开，一开门，正好看见冰清提着一个菜篮子进来。
沐小五拍了一把冰清的肩膀就急忙问道，“冰清，厨房还有吃的吗？”
冰清诚信的摇了摇头，娇娘嘶嘶的吐着蛇信子，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沐小五见状，只好赶紧上前哄着。
哪知冰清又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来，缓缓道，“厨房没吃的了，可是这里有。”
沐小五与娇娘都是一愣，随后立刻朝篮子看去，。
解开盖在上面的白布，里头赫然放着一只咸水鸭。
沐小五自己先吞了吞口水，这咸水鸭是真的好吃，就算此时让她再吃一只也是能勉强吃下去的。
哪知下一瞬，娇娘已经爬了进去，大口大口的开始撕咬鸭肉吃了。
沐小五见状，这才好奇的问道，“这咸水鸭你们那一桌都没吃吗？”
冰清认真的点了点头，“嗯，许嬷嬷喝了一碗粥便走了，两个丫鬟不太愿意跟奴婢一起吃饭，也是随便吃了几口就跑了。”
沐小五一听，眉眼努了努，“好吧，不吃拉倒，正好给我家娇娘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