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教训（1/1）

一边是王宫烛火摇曳觥筹交错的宴饮，一边是琼山镇小商贩纷纷收摊的夜色。

二虎的阿娘收了今日的布匹，抱着它们回家去。

家中，二虎的阿爹做好了饭菜，坐在长凳上等着妻子回来。

他们二人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二虎回了轩辕王宫，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百十年，突然少了一个人，心中空落落的。

阿爹看得出妻子心情低落，于是安慰道：“没事，孩子只是出了远门，王后不是说咱们随时可以去看他，他也可以随时回来。”

二虎的阿娘再也按捺不住，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放下碗筷，背过身擦掉眼泪。

声音里带着哭腔：“王宫里哪比外头自在？”

轩辕王宫的晚宴上。

丘那国的使臣僵在原地，他本想借此羞辱轩辕王一番，却被反向刺了一刀。

因为在此之前的三两天，他来轩辕与轩辕王共谈国事，可是在他看来明明是两国共利的事情，轩辕王不仅一口回绝了他，更要求他们丘那国收回这个决定。

他气急，握在手中的长剑气得发抖，哮天犬“嗖”得一声跑回延宁身边。

玉姬站出来解围，“小子云游刚回来不久，爱宠野惯了，使臣莫要怪罪。”又举杯向众人，最后朝向轩辕王，“臣妾教子无方，自罚一杯，莫要坏了王上与诸位大人的好兴致。”

“哼！”使臣将长剑收回，一声不发地坐下。

直到晚宴结束，轩辕延宁本想回屋休息，却被春瑶喊去与玉姬谈话。

春瑶半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王后邀请您去她的寝殿。”

他知道哮天犬惹了祸，自己肯定是要受罚的。

只是这会没见着哮天犬的影子，不知道它又跑去了哪里，要是又去惹了祸端该如何是好？

延宁心里犯着嘀咕叩响了玉姬的房门。

她正在房中坐在窗边饮茶。

延宁杵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看着玉姬时不时地小啜一口。

“跪下。”玉姬开口，依旧是温柔的语气，轩辕延宁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说辞。

可是他还是跪下。“对不起，母后。”

“错在哪里？”

“不该带哮天犬出席晚宴。”

玉姬叹了口气。

她直起身来，放下手中的茶饮，长袖在桌面拂去窗外被风吹进来的一小片花瓣，延宁盯着那片花瓣左右摇曳着最终掉在毯子上。

“为王为臣，从不在于该不该做什么，只在于你该如何做。”

延宁不解。按照他今日在宴会上惹出的祸端，那他确实错在不该带着哮天犬出席。若是为王为臣……难道情况就不一样了吗？

“你的人，你的爱宠，你的东西，或错或对都只在于你，兽类需要驯化才通人性，而人需要被驯化才能侍主，你并不错在该不该带着哮天犬出席晚宴。”

“你错在这么多年，它在你身边，仍旧是一头顽皮的兽！”玉姬字字仿若掷地有声。

“请母后责罚！”轩辕延宁此刻诚惶诚恐。

“……哮天犬被我让春瑶关起来了。”玉姬道。

“关在哪里？”他着急问道。

“我关它两个月，你不必担心，会有人照看，帮你好好驯化它。”玉姬的声音此刻再也不叫延宁觉得如沐春风了。她看似说话轻轻柔柔，可句句都是软刀子。

“你记住，王宫就是这样，你管不了的东西，就会有人替你管。”

“如果你拿捏不了自己的命，就会有人替你拿。”

“母后，”延宁正色，开口道：“道理我会慢慢学，您不必拿哮天犬威胁我。”

“啪！”话音刚落，轩辕延宁左脸便传来一阵麻木与刺痛。

玉姬的手劲并不大，但还是叫延宁觉得头脑发蒙。

眼前这个刚刚扇了自己一巴掌的生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只道：“为人臣子，要谨言慎行，更不要顶嘴。”

谨言慎行，又是谨言慎行。可是他明明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如何为人臣子，时时刻刻谨言慎行？

延宁觉得委屈极了。明明是他们非要自己来这琼山之顶，是他们需要自己，可是到这里之后自己却只是他们的一枚棋子。

延宁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倔强的少年仰着头不让泪水流下来。

“母后，我恳求您将哮天犬还给我。”轩辕延宁站起身，又重新跪下，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不行。”玉姬又回到窗边的桌案前端起茶杯小酌起来。

“我就是要挫一挫你这浑身山野之夫不合时宜的锐气！”

“明日你父王会找你，你回去歇着吧。”玉姬又道。

延宁垂头丧气地离开。

而此时的哮天犬被关在玉姬后院的一处柴房里。

这下好了，它不仅没有软塌睡，连饭吃不吃得上都是问题了。

柴房里黑咕隆咚，堆满了破旧杂物，只有一扇小窗在头顶。

刚刚那个将它扔过来的侍卫动作好生野蛮，害得它摔在地上蹭到了一个犀利的物件，划破了层皮，现在背上火辣辣的疼。

小兽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静静地蹲坐在地上，等着主人来救它。可是它不知道，往后的两个月里它都要被这么关着。

轩辕延宁也救不了它了。

轩辕延宁躺在那张软榻上睁着眼看着窗外的月亮，云卷云舒，月亮被遮住了，月亮又出现了。他继而将手遮在眼睛上，这次什么也看不见了。

也不知道阿爹阿娘他们有没有想念他？少年的眼角的泪顺着手指的缝隙流出来，流进耳朵里，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他今天挨了打，此时还在默默地哭，阿娘要是知道了肯定骂他没出息。

“男儿有泪不轻弹，挨打怎么了？”阿娘的语调似乎下一瞬间就出现在他的耳畔。

想到这里，延宁擦了擦眼角直到耳朵的泪，又将手放了下来，继续盯着窗外的明月看。

哮天犬那个傻货不知道在哪里，万一也和他一样挨打了是不是也会跟他一样顶嘴然后又被打？

他就这样想着想着最终进入了梦乡。

梦里没有这令人生畏的轩辕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