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瑶逝（1/1）
在轩辕延宁的册封大典之后的第三天，轩辕乙将他叫到了身边。
先前在大典上说将委以重任于延宁，想来他近日弓箭上的造诣也令人赞叹，今时今日终于可以与他聊一些他身为王子应该做的事情。
丘那国的使臣尚未离开，他等着要轩辕王同意他们将毒药水倒入海水，斩杀大妖。
“宁王可有什么计策能让丘那的使臣离开。”
轩辕延宁正在走棋，闻此，手中的棋子踌躇不前，再定神，落子。
他道：“儿臣不知。”
先前听母后说起春瑶的往事，他心中对丘那的恶意又多了一分，恶意驱使人做出恶意的决策，这对轩辕不利。
“你进宫数月，谦虚有礼，谨言慎行，就连吾的徒弟都对你赞不绝口。”
延宁颔首，如实相告：“先前听闻母后说起过春瑶与丘那的过往，我心中有怨恨，怨恨之下提出的计策只能算作卑劣计俩。”
轩辕乙听到这样一番话赞许地点了点头，“计策说来轻巧……若是不伤两国利益的计策实在难寻，只保一方也好。”
轩辕乙落子，弃车保帅。
延宁看着棋盘上的格局，突然恍然大悟。
“吾容你想想相应的计策，不然丘那的使臣在我们轩辕白吃白喝还得有我们轩辕的下人笑脸相迎，哼，”轩辕乙冷不丁哼出一口气，“吾想想也来气！”
“还有，你的母后用心良苦，专门选了一处临近山崖的宫殿给你，你要知道，你从山崖往下望的那片海，就是丘那费尽心思想要倒入毒药的那片海！”
延宁这才明白为什么玉姬要选这处临近山崖与海的住所给自己。
“她呀，这些年面冷心热，”轩辕乙执子落下，“她是想叫你知道我轩辕境内不得外人撒野。”
“倘若你有一日发现，这片海因为丘那斩杀了大妖变得生灵涂炭，你每日面对海风，呼吸间全是尸臭与鱼腥，你还会因为喜欢你的宫殿之处吗？！”
轩辕王字字珠玑，落入延宁的耳畔如同钟鼓长鸣。
正要执子，却见一旁的宫人急急忙忙地跑来。
“王上，王后昏倒了！”
“速去请药师与仙师！”轩辕乙大喝一声。
延宁赶紧跨上了哮天犬的背朝着玉姬的宫中赶去。
落月宫很是寂静，初入宫门，便见侍女跪坐两排，全都小声抽泣。
轩辕延宁一下子慌了神，“母后怎么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仙师与药师还在来的路上，轩辕延宁闯入玉姬的寝宫，便见床榻上的玉姬双眼紧闭，总在一旁侍候的春瑶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他跪在玉姬的床边，问同样跪在床下的小侍女：“春瑶姑姑呢？！”
自从听母后说完春瑶的往事之后，他便人前人后都尊称春瑶为“春瑶姑姑”。
小侍女被他吼得一个激灵，眼泪直掉，抽抽搭搭地说不完话，“春……春瑶她……”
“春瑶怎么了！？”
延宁攥紧了拳头。
“宁王殿下还是随我来吧。”另一位经常在王后宫中侍候的侍女开了口，她同样也红肿着眼睛，勉强憋了一口气，才说出那句“跟我来吧”的话来。
是玉姬寝殿的耳厅，也是春瑶的住处。
延宁很少会在这个轩辕王宫里见到如此古朴简素的屋子。
没有什么水晶白玉灯，也没有暄软床榻。只有一间狭窄又空旷的屋子，里面陈列着普通的木桌木椅，还有一张没有悬挂罗帐的床。
春瑶静静地躺在床上。
延宁走近她。看见她面如死灰，平日里本就形如傀儡的女人此刻看上去像是一具死尸。
延宁不敢相信地去探春瑶的鼻息来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将手放近春瑶的鼻尖，停了良久，终于将手收了回来。
“那……王后是因为春瑶才……昏过去的吗？”再开口，延宁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是。”
“春瑶此前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她的七魄被取了四魄，我求了仙师，用四株碧幽草充当她被取走的那四魄……”
延宁循声望去，玉姬扶着门框，满目憔悴。
“强留的日子已经有……”玉姬将头靠在门框上，仿佛真的在认真想自春瑶从丘那回来只有陪在她身边的日子，“十一年。”
“也挺久了。”她又道。
玉姬叹了口气，提起裙摆跨过门槛，走到轩辕延宁身侧，她看上去有气无力。
“这世间的好日子都不甚长久。”
母子连心，延宁忽然心疼起他的母后来。
“节哀，母后。”
他随即带着下人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玉姬与春瑶。
玉姬尚未出嫁之时，闺中小字“磬杳”。
她的父亲将春瑶与她看作姊妹二人，“玉磬杳杳和春瑶”。
杳杳玉磬来和春日的瑶琴，这句小诗她年少常引以为豪地挂在嘴边，若是有一日瑶琴不再奏，那便无人来和她的玉磬。
玉姬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滴在延宁将门轻轻掩上的同时瞬间凝结成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她不惜用她最宝贝的碧幽草来续春瑶的命，可惜天不遂人愿。
年少时的种种在她的脑海中闪过，玉姬的泪流着流着忽觉心中一痛，内里翻涌，竟是呛着咳出一口血来。
她擦了擦唇边的血迹，说与春瑶听：“你看你走了还将我气得吐出一口血来，你是不是要赔给我。”
她拉过春瑶的手，那双手粗糙僵硬，“我送你的脂膏你怎么不用呢？”
她顺着春瑶的手去摸她的衣袖，“……送来的锦衣你也不穿？”
春瑶从丘那回来之后，人便不似从前，即使已经有了碧幽草为她续命，整个人看上去远不如从前水灵，丢了的四魄加速了她的衰老，她无欲无求，只盼着玉姬能好，早日寻找到王子，也早日和轩辕王重修旧好。
玉姬送来的一些好东西，全都叫她分给了玉姬身旁侍候的年轻姑娘。
春瑶说：“你送我这些做什么？我早已经老去，吃穿用度早就不在乎了。”
若不是丘那，若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丘那王非要找什么长生的方子，春瑶就不会死！
玉姬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怖的想法！
她要让丘那付出代价，要让丘那王付出代价！
最好是……以命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