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夫妻（1/1）

大家遵从了李凤霞的意思，陆卫国的丧礼办得十分简单，正月初十的时候，所有的仪式都结束了，陆卫国入土为安。

李凤霞并不想要在村里摆流水席，但是，陆卫国下葬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自发前来吊孝。

光明村里的村民，陆家的亲族，还有陆信厂子里的兄弟，陆卫国的同事们，苏宁的亲友，还有陆诚和高涵的战友，郝运和陆雪鹰一些商场上的朋友收到了消息也都过来了。

一时间，整个光明村被小汽车的车队给占了大半的路。

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感慨，老陆这一辈子真是值了。

年轻的时候，他能施展抱负，驰骋在祖国最需要的战场保家卫国，又娶了一个贤内助，给他生儿育女，料理家里，虽然退伍之后负伤，但是媳妇不离不弃，一直把他照顾得很好。

上了年纪，儿女孝顺，都有出息，家里妹子又是大老板。

生的光荣，死后体面，还有啥比这么走过一辈子更好的呢？

陆雪芹本来是想要等正月十五再来哥哥家的，都过了这么多天，说不定陆卫国消了气，就愿意帮她张罗钱的事儿了，可是，万森那边催的太紧，说是再拿不出钱来，债主就要上门了。

万森说，到时候，他也学他哥一样，就跳楼去死。

这无疑是往陆雪芹心窝上扎刀子，没办法，陆雪芹只好又来找陆卫国，不过这次，万芳说什么也不肯陪她一起了。

可是，陆雪芹离着老远，就看到了陆家大门口挂着的刺眼的白布，陆诚正捧着一张陆卫国穿着军装的黑白照，往家里走。

陆雪芹一脸的不敢置信，摇着头，惊恐地往后退步，不敢上前去。

村里老一辈人有认得陆雪芹的，正好看见她，就喊了起来，“哎，这不是老陆家那个二丫头么？就是她，把她大哥给气死了的！”

大家闻言，朝着陆雪芹的方向看了过去，陆雪芹看到了李凤霞眼中对她的厌恶，看到了陆家三兄妹对她的仇视。

陆雪鹰本来哭得不能自已，听到陆雪芹来了，便抽泣着朝着陆雪芹站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陆雪鹰强忍着内心的悲伤，朝着陆雪芹走了过去。

陆雪芹眼看着陆雪鹰步步逼近，她的内心恐慌到了极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双腿却是不听使唤似的，根本就挪不动步子。

于是，陆雪芹眼见着陆雪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眼见着陆雪鹰高高地举起手来，啪的一巴掌朝着她打过来，打的她一个趔趄。

陆雪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脑袋嗡嗡作响，眼泪也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可这次，她没喊没叫，也没躲，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她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陆雪鹰冷冰冰地说道，“滚，以后，你不许再踏进这个家的大门。”

陆雪芹眼见着一行人进了陆家的大门，陆诚捧着大哥的照片走在最前面，哥哥的照片的侧影淹没在了形形色色的人影中。

陆雪芹缓缓地跪直了身子，然后，砰砰砰地给哥哥磕了三个头，掷地有声。

她对不起大哥，也对不起陆家，只不过，她的醒悟实在是太晚了。

她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求得陆卫国的原谅了。

处理完了陆卫国的丧事，客人们都散了之后，就只剩下陆家的自己人了。

大家还得各自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中，过自己的日子。

李凤霞说，“大家伙儿一起吃一顿午饭，就各自忙着去。这边的事儿都利索了，别再在这耗着了。”

说完之后，李凤霞起身就要去做饭，陆雪鹰、高涵、苏宁和陆瑶不约而同的起身，都想要去帮忙，可是李凤霞却摆摆手，不用他们帮。

“我还能做饭，你们歇着，这段时间，你们也累坏了，都上炕坐着吧。”

李凤霞忙活着，众人就看到了已经收拾好的摆在炕桌上的象棋棋局，想着老爷子过年的时候眉开眼笑地坐在棋盘边上下棋的惬意姿态，各自都有些难过。

陆信坐在炕沿上，双眼发直，有些出神，从陆卫国初五发病到今天，他一直没怎么好好休息。

这会儿，他的脸上有一层胡茬冒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沧桑又颓然。

虽然，陆信一直在劝着李凤霞，不要自责，要好好的生活，父亲走的急，也没有遭那么多罪，所以，他们该放下，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爸爸。

他一直崇拜着，尊敬着的爸爸。

陆信的脑海里也不断地循环着陆卫国闭眼睛的最后一刻，还有李凤霞凄厉的哭声。

他也在想，不就是一万块钱么，如果，他给了陆雪芹，把这事儿给按住，不让父母操心，他爸就不会死了。

一万块钱而已，他现在有能力了，也有这份钱，为什么就不肯拿出来呢？

苏宁侧头，就能看到陆信突突跳着的额角，心疼地握住了陆信的手。

陆信手上触摸到了一抹微凉，便回过神来，看向了自己的妻子，此刻，她正对着自己微笑，她总是那么好，能够安抚他的悲伤和不安。

于是，他紧紧地握住了苏宁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救赎他的一根稻草。

李凤霞做好了饭菜，端上来一盆苞米面的馒头，还有一盆酸菜炖粉条。

酸菜炖粉条冒着汩汩的热气，粉条炖的黏黏糊糊，酸菜丝和粉条丝上都沾着汤汁，看上去色泽莹润，十分诱人。

苞米面的大馒头在灯光下泛着金黄，一面还有锅噶巴，就有让人想立刻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李凤霞做农家菜的厨艺向来不会让人失望，只可惜，这会儿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李凤霞声音有些哑地道，“家里没别的了，大家对付一口。这……这也是老头子以前最爱吃的，我就多做了点。”

苏宁见大家都情绪低落，没人动筷，她便主动第一个拿起了筷子，挑了一口菜，就着馒头，吃了一口。

然后，她笑着对李凤霞道，“妈，真好吃，太香了，你也上炕吃饭吧。”

李凤霞强忍着泪水，“哎”了一声。

其他人也强压着悲伤的情绪，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

吃饭的间隙，苏宁瞥见，李凤霞默默摆了一副空碗筷，倒了一杯烧酒。

看到这一幕，苏宁的心也止不住地有些悲伤。

何为夫妻？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平平淡淡。

可惜，如今只留下了一个满鬓斑白的孤影，从此暗自神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