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奇怪的女孩(1/1)
他走了很长的路,在城市里哪怕出门一公里也可以叫出租车,但在克洛伊大教堂上是行不通的,都得靠走。他要把过去一周的运动量都耗在今天了,累得慌,干脆拍了拍手,在墓地前坐了下来。
安可余还站着,沉默地、长久地凝视着墓碑。
他好似一点也不觉得累,走了那么久一滴汗也没出。
钟禅曦却早已汗流浃背了,那些汗珠渗透了薄衣料,胸口内衣的轮廓清晰可见,甚至有点透出淡粉。
钟禅曦实在觉得尴尬,坐下来也是为了掩一掩胸部,等风把汗水吹干。
“师傅。”安可余忽然问,“你是怎么知道坟山的?”
坟山是当地人的墓园,如同克洛伊大教堂本身,埋藏着许多秘密。
钟禅曦很早就从克洛伊大教堂离开,按理说应该是不知道的。
“我之前碰见了李儒,他告诉我的。”
钟禅曦轻轻柔柔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凉爽的山风中,他看见安可余蹙了下眉心。
“你离他远点。”他不太客气地说,素来冷淡的音调染上了一层不悦的意味。
李儒心思不单纯,但安可余又不能像对待畸形者一样,把他也一刀砍了,只能如此告诫,偏偏钟禅曦并不领情,以一种天真得令人发笑的口气问:“为什么呀?他人挺好的。”
安可余不再说话,钟禅曦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去。
“你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觉得他挺好的。”安可余语气仍旧淡淡,眸光却如寒池。
钟禅曦有点无措,下意识想去拉拉他,但安可余却不着声色地避开了。
虽然这段时间来兄弟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就是这样一个微小的细节,安可余避开了他的碰触,让钟禅曦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依旧横亘着那层不可逾越的厚重墙壁。
这让钟禅曦十分难过。
似乎是为了缓解有点紧张的氛围,安可余顿了顿后开口说道:“你自己在这儿待会儿吧,我去找守墓员聊会儿天。”
钟禅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起伏的墓碑间,轻轻叹了口气。
天色越发阴郁,席卷山林的风已然有了几分寒意,厚重的云层投下巨鲸般的阴影,在广袤的坟丘上游走。
钟禅曦把落在坟墓前的枯叶一片片捡走,等了一会儿,安可余依旧没有回来。
钟禅曦开始疑惑起来,当地人死了都葬在坟山,但墓园里只有一个女性修女的墓碑,疑是和自己关系最好,小文死在大火里没留下尸骨,但已经去世的老教皇,为什么他的墓碑也不在这里呢?
起初他以为自己没看见,还沿着修女的墓碑到处找了找,最后才确定,是真的没有那位老人。
奇怪。
还是等安可余回来了,问问他好了。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感受到一股暗处的视线死死落在他身上。一抬眸,便看见树丛边的阴影里蹲着一道黑影,那道黑影猛然窜出来,他吓了一跳。
但在天光下一看,那只是个女孩儿,大约十五六岁,浑身乱糟糟的,臭气熏天,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一缕一缕地打成了结,唯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又澄澈,又明亮,像丛林深处的小兽。
钟禅曦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也不答话,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看她这副模样,也不像是个有家长照顾的。
女孩死死盯着他,肚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饥饿的鸣叫。
“你是不是饿了呀?”钟禅曦起了恻隐之心,打开背包,掏出一只面包,递给女孩。
女孩劈手夺过,连着包装纸袋一起塞进嘴里,大口咀嚼下肚。
“哎呀,不是这么吃的……”
钟禅曦没来得及阻止,那只面包已经被她吃完了。
她只好又拆了一袋,这次特地去除了包装纸,和一瓶矿泉水一起递给了女孩。
投喂让女孩放下了戒心,钟禅曦终于能接近她一点,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的家长呢?”
女孩一言不发地吃完了面包(谢天谢地,她还知道怎样拧开瓶盖喝水),一抹嘴巴,断断续续开口:“他、他……欺负你。”
钟禅曦惊讶于她会说话。
“没有人欺负我。”
她耐心地回答。
女孩继续道:“你弟弟……他欺负你。他对你做了很坏的事。
红色的月亮,拿走了你的猩红之月。
他们、他们都是坏人,你跑……跑!”
她不太会说话,每一句话都断断续续,发音吃力。古怪的音调组合成残缺的意象,和精神病人没有区别。
钟禅曦心头泛起一丝古怪,但依旧没有当真,她试探地去牵女孩的手:“你跟姐姐走,好不好?我去帮你问问,你的家长是谁……”
这样一个女孩,身体孱弱,神志不清,单独放任她在野外无疑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钟禅曦起了去警察局寻求帮助的心思。
即便她的父母都不在世了,那也可以将她去教会。钟禅曦清晰地记得,克洛伊大教堂教会也承担着儿童福利院的职责。
谁知,女孩一听“教会”这两个字反应就十分巨大:“不、他们都是坏人,大大大坏蛋!他欺负你,他们要你的……”
她不知该如何表述,伸手指着钟禅曦的左侧的胸口,那里凹凸柔软,但隐匿着生命的奥秘。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悄悄掠过她的心头,钟禅曦将其抛之脑后,还想继续安抚女孩时,阶梯下忽然传来安可余的声音:“师傅,你在跟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