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玄蕴(1/1)
玄彻见沈熠已经决定收下盒子了,他也就彻底放下心来,不再提起此事。四人又接着打麻将,直到季婶过来叫吃晚饭时,他们方才收手,一同去膳厅吃了晚饭。
“季婶,我今晚睡得晚一些,麻烦你到子时左右准备点宵夜,就做那个馄饨吧。”吃过晚饭,沈熠吩咐了一声季婶,然后便钻进了书房,继续写《太乙玄门剑》剩下的内容。临近子时,沈熠终于写完了,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准备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房休息。
刚一走出书房,沈熠便看到廊下站着一个身形苗条的陌生女子。他顿觉有些紧张,以为又是刺客。正要开口喊“救命”,却突然想到这是在侯府,就算有人要对他动手,也得仔细掂量掂量,当即便镇定了下来,沉声问道:“阁下何人,深夜擅闯镇国侯府,究竟所为何事?”
那女子早已看清了沈熠的神情变化,笑道:“小师弟莫慌,贫道玄蕴,是你的六师姐。”
“六师姐?你有何证明?”沈熠谨慎地道。自称“玄蕴”的女子虽然没有直接对他动手,但沈熠仍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心,死死地盯着玄蕴,内心祈祷玄彻赶紧现身。
玄蕴笑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沈熠,沈熠借着廊下的灯笼光芒看了看,发现跟下午玄彻给他的那个盒子一模一样,这才略微放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六师姐莫怪,我前两天刚被人刺杀过,还没缓过劲来,因而谨慎了些。”
“无妨,我都明白的。此次仓促登门,未能提前与你打个招呼,是我考虑不周。”玄蕴毫不介意沈熠方才对她的怀疑,笑意盈盈地将盒子收了起来,转而问道,“大师兄呢?莫非已经休息了?都是当掌门的人了,怎么还像当年学艺的时候一样不着调。”
“六师妹,你又在背后说师兄的坏话了,这次可被我抓了个现行,我看你还怎么狡辩。”玄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人影晃动,一息间便到了沈熠面前。
“见过掌门师兄!”玄蕴侧过身来,规规矩矩地向玄彻施了一礼,然后眉头一挑,取笑道,“大师兄,我怎么就说你的坏话了?在山上的时候,每天晚上你都睡得最早,可每天做早课你都来得最晚。为了这事,师父还罚你进山里苦修过一段时间呢,莫非你都忘了?”
“六师妹,当着小师弟的面,你好歹给师兄这个做掌门的留点面子,这些糗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玄彻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道。这个六师妹自小就牙尖嘴利的,谁也不惯着。偏偏师父在世时还特别宠她,说什么道宗的弟子就该顺应天性发展,这才是“自然之道”。
“那我该说什么?莫非要说你偷师父的酒喝,然后被罚抄了三遍门规?”玄蕴眉头一挑。
“得,当我没说,你开心就好。”玄彻直接认怂。和六师妹打嘴仗,他可一次都没赢过。
一旁的沈熠都看傻了,玄彻怎么说都是道宗的掌门,如今被玄蕴这样取笑,他竟不生气,这也太诡异了。也不知是道宗的人生来就不注重身份和等级,还是说这些人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忽视身份和等级了,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一点都不能信。
“对了,六师姐,这么晚了,你可吃过饭了?”沈熠看到玄彻求救的目光,急忙问道。
“吃过了,小师弟不必担心。”玄蕴道。其实她已经快饿得不行了,可现在都这么晚了,她又是头一次见到沈熠,自然不想给沈熠添麻烦,便谎称自己已经“吃过了”。
“小师弟,你可别信她的话。她说的‘吃过了’,没准儿就是指吃了两块儿干粮,喝了几口山泉水。”玄彻很了解玄蕴,又心疼她一路上的辛苦,因而直接揭穿了她的“谎言”。
“六师姐,你……”沈熠本想问问玄蕴是不是真的如玄彻所说的那般,可当他看到玄蕴气冲冲地看着玄彻的样子后,就什么都明白了,于是叹了口气道,“六师姐,走吧,我们去厨房,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吃的,正好我也要去吃点宵夜。”
“小师弟还会做饭?你这都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吗?”玄彻一脸震惊地道。在侯府待了两天,他已经被沈熠做出的那些新奇的东西惊到不知如何形容了。
“这世上当然有我不会的,可做饭又不是什么难事,季婶这两天做的那些让你垂涎三尺的炒菜可都是我教的。”沈熠道,“明天我们去望月楼吃一顿,那里的大师傅也被我指点过!”
玄彻算是服了,默默地朝着沈熠举起了大拇指,这是他跟沈熠学的用以称赞别人的手势。
厨房内,季婶正在专心地做着宵夜。听见有人进来了,转身一看,发现是沈熠、玄彻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不禁好奇地问道:“少爷,这位是……”
“季婶,她是我的六师姐,不久前刚到,还没吃饭呢,我带她过来吃点东西。”沈熠道。
“这样啊,要不让这位道长先吃碗给您做的馄饨垫垫,奴婢再去做点其他的?”季婶道。
“季婶,菜由我来做吧,你去把晚饭时剩的馒头热一热。”沈熠略带歉意地看向玄蕴道,“六师姐,你先吃点馄饨吧。我去给你炒几个菜,明天我们再好好吃一顿,为你接风洗尘。”
玄蕴有些犹豫,她也听到了季婶的话,知道这馄饨是给沈熠做的,她又怎么好意思吃呢。
玄彻明白她的顾虑,笑道:“六师妹,我们都是同门师兄弟,就别见外了。既然小师弟让你吃,你就放心吃吧,别犹豫了。你看看你这样子,想来路上也没有吃过一顿热乎的饱饭。”
刚才在廊下,由于光线的问题,沈熠也没看清楚玄蕴的模样。此刻听到玄彻的话,他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玄蕴,发现玄蕴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禁有些心酸和感动。玄彻早就跟他说过,由于他被净昙宗刺杀一事,再加上他有可能是澹台世家预测的“降临者”,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缠身,接下来的日子,他的师兄师姐们会全部出山帮他的。
“六师姐,此行辛苦你了。这份情谊,我会铭记于心的。”沈熠郑重地向玄蕴施了一礼。
“小师弟客气了。”玄蕴还了一礼,笑道,“你放心,以后有我们在你身边,绝对不会再发生刺杀这种事了。四师兄和五师姐已经去净昙宗讨说法了。再过半个月,他们也会到的。”
“他们怎么跑净昙宗去了?我不是传信让你们全都先来京都吗?”玄彻表示不解。
“大师兄,你还不知道五师姐那个暴脾气,一收到你的信,她就直接提着剑奔萧国去了。”玄蕴无奈地道,“至于四师兄,他那个惧内的性子,哪敢说什么,也只能跟着去了。”
“这不胡闹吗?希望净昙宗能少死几个人吧。”玄彻埋怨了一句,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沈熠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合着这四师兄和五师姐是给他找场子去了。可是他们就两个人,又是在人家的主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可就成了罪人了,不禁有些紧张地看向玄彻。
玄彻看懂了沈熠内心的担忧,笑道:“小师弟不必担心,净昙宗虽说是萧国第一大门派,但武学水平有限,除了智宗那个老和尚外,牢里那几个已经算是顶尖的水平了。以三师弟和五师妹的本事,要想全身而退简直是易如反掌。因此,你大可完全放心。”
玄蕴喝完最后一口馄饨汤,也跟着道:“小师弟,你就安心等着好消息吧!五师姐修的是杀伐之术,越生气出手就越狠。我们这一代弟子中,除了大师兄外,其他人都打不过她。”
见玄彻和玄蕴都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沈熠也就放心了,一边熟练地炒着菜,为玄蕴准备晚饭;一边吩咐季婶再烧些开水,一会儿让玄蕴好好地洗漱沐浴一番。
不多时,沈熠已经准备好了四菜一汤。或许是很久没有吃过热乎饭了,又或许是沈熠的菜做得太好吃了,玄蕴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玄彻本来也想尝尝沈熠的厨艺的,但见玄蕴这幅饿虎扑食的模样,便也收了心思,坐在一边陪沈熠说话,聊得多是些关于自己的师兄师姐的事。
根据玄彻所言,沈熠共有九位师兄师姐,他们所学庞杂,各有千秋:大师兄玄彻,另修医术;二师兄玄苍,另修机关术;三师兄玄策,另修暗器;四师兄玄封,另修阵法;五师姐玄鹭,另修杀伐之术;六师姐玄蕴,另修阴阳卜筮之术;七师兄玄硕,另修锻造术;八师姐玄奇,另修毒术;九师兄玄峥,另修兵法。唯独他这个小师弟“玄更”,由于自小便被师父无执真人带在身边,九位师兄师姐都不知道他另修的究竟是什么。
风卷残云般地打扫完桌子上所有的菜后,玄蕴擦了擦嘴角,问了沈熠一个玄彻一直想问的问题:“对了,小师弟,你当年跟师父另修的是什么呢?”沈熠此前在道宗的存在感很低,要不是无执真人羽化前跟玄彻等九人说,京都还有一个他的关门弟子,众弟子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小师弟“玄更”。
“我?我不记得了,师父当年可能就是教我背了些书吧。”沈熠有些紧张地道,“我的脑海中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就像你刚才吃的炒菜,还是师兄爱喝的炒茶,都是我捣鼓出来的。”
“这样啊,看来小师弟的记忆力很好啊。不错,也算是有一技之长,我就说师父的眼光不会这么差的。”玄蕴拍了拍已经挺起来的肚皮,有些“毒舌”地道。
“师姐说的是,师父可是眼光独到的高人,绝不会随随便便收徒的。”沈熠强行赔笑道。他现在总算明白了玄彻刚才的心情,这位六师姐话里的攻击性也太强了。
这时,季婶走过来道:“少爷,房间收拾好了,水也热了,可以请这位道长去沐浴了。”
“好的。”沈熠应了一声,然后看向玄蕴道,“师姐,时间不早了,你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想来也累了,还是早些洗漱休息吧。被褥都是这几天刚做的,绝对舒服。”
“有劳小师弟了。”玄蕴道。自从收到玄彻的信,她就马不停蹄地向着京都而来。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从姜国赶了回来,也确实有些累了。
安顿好玄蕴,沈熠也回房休息了。昨晚本来就没休息好,今晚又熬了大半夜,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了。遗憾的是芸儿今晚还在陪着姜姝,他也只能一个人睡了。
就在沈熠一脸郁闷地爬上床时,正阳宫的寝殿里,早已熟睡的赵真被郑霆唤醒了,说是影龙卫有重要消息禀报。赵真悄悄地下了床,没有惊动秦暮岚,在侧殿接见了令狐喆。
“陛下,微臣刚刚收到消息,道宗的人出山了!”见到赵真后,令狐喆先是恭敬地施了个礼,然后直接禀明自己刚收到的情报。
“道宗?都有什么人?去了哪里?所为何事?”赵真原本还在打呵欠,一听到“道宗”两个字,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自他继位的那一天起,他最想了解的就是道宗的事。他的父皇荒唐了大半辈子,临终前却也神智清明地告诉他,务必留意道宗的消息,而皇家最机密的文件中也不止一次地提到道宗的神秘之处。传闻中,道宗每百年一出山,而每次出山便是天下大乱的时候。道宗上次出山,正好遇上五国瓜分前朝。当时的道宗掌门与太祖皇帝秘密签订了一项协议,最终帮助太祖皇帝顺利地占领了前朝最丰饶的中原土地,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可如今,他们竟然又出山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天下又要乱起来了。
“回陛下,道宗的新任掌门玄彻昨晚在京都露了面,后来跟同安县子沈熠去了镇国侯府。今日上午,两人又一同去了禁卫府大牢,对净昙宗的几个和尚下了狠手,动手的人正是玄彻,好在没有闹出人命!他们一直待到了中午,然后才回了镇国侯府。”令狐喆道,“根据微臣的调查,沈熠之所以去报复那几个和尚,其实是为了给他的那个女护卫姜姝讨个公道。微臣仔细问过狱卒头领,沈熠当时完全是按照那个姜姝当晚所受的伤,双倍报复给那几个和尚的,甚至连刀口都没有多出一个。”
赵真闻言,有些无语地摇摇头道:“这小子,明明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却为了一个护卫,竟然把那些和尚好生折腾了一顿。对了,你的人可有查明这道宗掌门为什么会找上沈熠呢?”
“启禀陛下,玄彻去找沈熠,很可能就是因为沈熠是道宗的人。”令狐喆忐忑不安地道,“微臣亲自问过那些狱卒,他们曾听到沈熠称玄彻为‘师兄’,而玄彻也称沈熠为‘小师弟’。此外,萧国那边也传来消息,澹台世家的圣女猜测,沈熠有可能是当代的‘降临者’。”
“降临者?”赵真大吃一惊,倏地站起身来。身为天下第一大国的皇帝,他自然听说过“降临者”,也知道戎国当年那位未被证实的“降临者”达斡尔长清“意外”地死在了一场内乱中的事。同为一国之主,他自然明白达斡尔长清为什么会死,换作是他,他也不愿看到自己的身边出现一个无法被掌控的人。可如今,这个人很可能就在他的身边,可他却不敢有其他心思。在他即位之初,他就看过太祖皇帝当年与道宗签订的那项秘密协议,其中第一项就是,“凡赵氏皇族之人,绝不可对降临者出手。若有违者,死后不得入宗庙祭祀。”身为赵家子孙,他自然不敢违背这项协议。
时间一息一刻地过去,可赵真却依旧在沉思。令狐喆见赵真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也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得站在一旁候着。一时间,侧殿的温度甚至都低了不少。过了许久,赵真终于道:“今晚的事,离开这间偏殿后,一个字也不许漏出去,明白了吗?”
“微臣遵旨!”令狐喆躬身道。他听出了赵真语气中的严肃和杀气,丝毫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