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奸诈之徒(1/1)
叶无咎踌躇一阵儿,最终还是在陈潇面前弯下了腰。
捡起地上法器,他抬头向陈潇望来:“你知不知道祸乱百姓的元凶是谁?”
陈潇奇道:“你不觉得是我?”
“不会是你。”望着陈潇,叶无咎笃定道。
陈潇微微点头,“巫师。”
叶无咎心里一激动:“那你一定知道对方的行踪。”
陈潇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个傻子,“死了。”
“死了”二字说得很淡,可在叶无咎耳里却不啻于一声惊雷,响得他睁大了眼睛:“你杀的?”
陈潇倏地正色起来,“明明是你杀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无咎一怔,又把目光落到陈潇脸上,随即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这么说,既是顺水推舟的人情,也是不想让镇妖司因为案件未结,再派其他的诛妖师过来。
叶无咎细致一想,院内几天一个急递,催着他赶紧回神都,此地之事,短期内肯定没法继续调查。
那么暂且将这个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似乎也无不可。
于是又问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陈潇也都一一解答。
末了,叶无咎沉吟了一下,提醒道:“你杀了陈豹,就没考虑过后果?”
陈潇笑了笑,不假思索道:“陈豹明明是你杀的,为何要我来考虑后果。”
叶无咎闻言,冷着脸,冷着声音,断然道:“陈豹是千将,这个锅我不背。”
“陈豹大概是看上了凤鸣村的某个寡妇,哪知那寡妇是个贞洁烈女,誓死不从。
久不得逞,陈豹怒上心头,仗着自己身份,欲以屠村相威胁,不承想却被你正好撞见。
身为诛妖师,你岂能容他祸乱一方安宁,残害一方百姓,情急之下,你便一刀结果了他。
嗯,如果你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完美,我还可以再编一个。”
听着红衣少年振振有词的话音,还有他脸上不加掩饰的狡黠笑意,叶无咎脸都黑了,咬牙切齿道:“奸诈之徒。”
“权当你在夸我了。”陈潇和颜悦色道,“陈豹的部下没有看见我行凶,随你怎么编。记得抹掉那些村民的信息。”
叶无咎提高了声调,透着一股倔强和不服气:“我是诛妖师,许下的承诺自会兑现,无需你来强调。”
陈潇走上前来,拍了拍叶无咎佩戴在胸前引以为傲的三星徽章,“好的,诛妖师。”转身飘然而去。
一袭红影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叶无咎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紧绷的神经完全松懈下来,沉寂无声地追着萧锦儿去了。
这个春天似乎并不会因为两位诛妖师的离去而平静地走到末尾。
边关的战争打得越发激烈。
敌我双方好像都憋着最后一股劲儿,接连展开了好几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大规模战役。
残酷的厮杀,使得战火不断蔓延,又有无数老百姓流离失所,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凤鸣村也才安宁不过数日,平静的生活,又被一群流民的到来打破了。
数百流民浩浩荡荡拥堵在村口的大榕树下。
男男女女,老人小孩儿,俱都衣不蔽体,面黄肌瘦。
有的不知感染了什么疾病,被人用担架抬来,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更可悲的是,大多数孩子都没了双亲,和一群小乞丐一样,瘦骨嶙峋,跟着这些大人随波逐流。
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让人在他们的双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神采,只有无尽的恐慌和不安。
数百人也都不敢进村,全拥挤在参天耸立的大榕树下,只有几位老人在前头在与洛长青进行交涉。
虽是中午时分,却因为天上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使得每个人都被淋得湿漉漉,冷得瑟瑟发抖。
而当他们看到河对岸那一片长势极好的庄稼之后,眼神中无不流露出深深的羡慕和嫉妒。
兴许是想到了以前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地庄稼,不少人掩面呜呜哭泣起来,继而便有了不绝于耳的哭声。
“这位先生,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还望您能发发善心,赏给我们一口吃的吧。”
洛长青面前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佝偻着身体,用树枝当拐杖的那只手枯瘦如柴。
这数百人来得突然,村子里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血腥之灾,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
李铁柱带着全村的男人,簇拥在洛长青身后,堵着村子入口。
手上提着那些士兵遗落的刀,每个人皆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叶无咎在离开七天之后便信守承诺。
高陵军那边恢复了李铁柱他们普通百姓的身份。
也是如此,李铁柱他们才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
虽然艰苦,却也算是有了一个奔头,不愿意再被别人打扰。
而那些百姓也经历过了被人无数次的驱赶,像撵瘟神一样的撵走他们。
现在李铁柱他们又都是全副武装,便无一人敢仗着“我弱我有理”的心态,冲上来闹事。
洛长青望着眼前的老者,又望向那一大片乌泱泱的人群,默然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是他不想接纳这些可怜的百姓。
他想!
如果家有余粮万旦,他恨不得全拿出来无偿救济。
可没有!不仅他家里没有余粮,全村的人家都没有。
去年的收成是还不错,但一帮妇人再如何辛勤耕作,又能种出多少粮食?
后来又因为多了几十个男人,粮食便只够吃到今年春天,再无多余。
这还是在节衣缩食的情况下。
所以,当洛长青望着这数百个人,数百张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瞬间袭上心头。
在他的沉默中,那老人忽然颤颤巍巍跪了下去,近乎是带着哭腔道:“求求先生,给条活路吧。”
“您这是做什么。”
洛长青匆忙将老人搀扶起来,不敢去看他那双乌蒙浑浊的眼睛。
叹息道:“不瞒老人家,村中各家各户,确实也都捉襟见肘,庄稼也还没到可以收成的时候,晚辈也真是无能为力啊。”
“唉~~~”听他这样一说,老人也只是倍感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拄着拐杖走回到人群中去,将情况一说,立时便又是阵阵令人忧伤的悲哭。
忽然,这哭声中突兀响起一道凄惨的叫喊。
“儿啊,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