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海蛇与龙，鲛人歌喉（1/1）
蛮族同伴很快便买回了几桶烈酒和几道小菜，还贴心的为吾巫巫准备了一小壶果酒。
因为没有足够宽敞的房间，众人干脆在院子里围成个圈，席地而坐。为了不再次吵到邻居，鹤崽还贴心的在宅子里施了一道隔音咒。
吾巫巫以为会先来个开场白再边吃边聊什么的，结果完全没有。蛮塔带头，闷不吭的就率先连闷三大杯。
吾巫巫看着也自然而然端起大海碗咕咚咕咚往嘴里灌的蛮刃蛮蜂，以及在场的所有蛮族人们，不免陷入了沉思。
这难道是什么特殊的酒桌文化？
吾巫巫和龙真龙，以及勉强被允许上桌的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有样学样的先喝了再说。
鹤崽倒是适应的很快，仗着体格优势，端着迷你小酒杯喝着果酒，悠哉道：“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蛮族的传统，如果你想被认为是瞧不起他们，不愿意和他们交朋友，那也可以不喝。”
开玩笑，鲛人的小命还攥在蛮族手里呢，龙真龙也是来寻求庇护的，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喝！
于是两人在鹤崽话音落下的瞬间便火速端起大海碗，跟灌水一样吨吨吨的喝了起来。
期间，几乎从不喝酒的乖宝宝龙真龙还被辣的直吐舌头，被鲛人嘲笑不像个男子汉。
不过看着浑身的皮肤已经从冷白皮变成肉粉色的鲛人，吾巫巫觉得他也是没什么资格嘲笑对方。
倒是吾巫巫作为唯二喝果酒的人，幸运的逃过了这一劫。
蛮塔像喝水一样灌了半桶烈酒下去，而后像是情绪放开了，哇的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小闺女，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我的乖女儿，爹以为你要死了，爹的心都要碎了！”
“以后不要再这么吓唬爹了好吗？有什么事情提前跟爹说，提前跟爹商量好吗？”
“爹要是没有救回你，你知道爹会多难过，多痛苦吗？”
蛮塔手劲儿贼大，就是蛮蜂都被勒的喘不上气来。她想要扒拉开爹的手，却又觉得自己确实不孝，让爹如此担心。现在让他发泄一下也好。
于是便努力忍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女儿让爹担心了，是女儿的错！”
“女儿以后做事一定三思而后行。”
话说一半，又忍不住辩解道：“但是这次也是没有办法啊，爹又不可能让外人进圣地，我也只能偷偷的啊！”
好家伙，你知道你爹不可能让外人进圣地，所以就偷偷带人去？
果然是个大孝子啊！吾巫巫忍不住感慨。
蛮塔倒是像被女儿提醒了，瞬间暴怒而起，指着鲛人道：“没错，就是你小子利用我女儿潜入我族圣地的！”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鲛人闻言立刻心虚，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小声辩解：“我，我只是好奇么。毕竟是上古世族的圣地，想要去长长见识而已啊！”
这种话，连不带脑子的蛮族人都骗不过去。
不过此时蛮蜂正是看重鲛人的时候，蛮塔又不敢这个时候撕了鲛人刺激女儿，于是便冷哼着说：“那我还听说你们鲛人的歌声是鲛族至宝呢，你也唱个歌让我们听听，长长见识呗？”
“鲛人的歌声？”啥也不懂的吾巫巫扭头问鹤崽。
鹤崽负责科普：“鲛人三大宝，歌喉织布活得久。”
“鲛人的歌声堪称天籁之音，有洗涤灵魂之功效。鲛人织的蛟绡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炼器材料榜前三的宝贝。活得久就更不用说了，作为神眷之族，鲛人的寿命都是万年起步的。”
“哇哦！”吾巫巫羡慕的看向海盐，这种族，真是王炸开局啊。
还有那能洗涤灵魂的歌声，也不知道会有多动听。
鲛人海盐在吾巫巫等人好奇而期待的目光中，好似更不安了。
他低着头，有些畏缩道：“我，我的歌声真的不好听。”
“再不好听也是鲛人的歌声啊！”蛮刃说，“我们不嫌弃。”
“再说，你都去了我族圣地，不能不让我们见见你族至宝吧？”
蛮蜂想到和海盐相识这么久也没听过他唱歌，于是也来了兴致，不停地劝着海盐。
大家纷纷表示，鲛人的歌声必然是悦耳动听的，海盐太谦虚了。
海盐在大家的劝说下，果然心动了。他想，从前在族内被嫌弃唱歌难听，大约真的是族内高手太多给衬托的？也许在外人听来，他的歌声也很好听呢？
如此想着，海盐瞬间重拾信心。
开玩笑，哪有鲛人不爱唱歌的，从前他那都是憋着呢好吗？
现在突然有这么多观众，还有自己心仪的姑娘在，海盐想唱歌的劲头瞬间便上来了。
他清清嗓子，在众人安静下来后。缓缓闭上双眼，唱起了他们鲛人族朝拜海神的圣歌。
“啊~~~~~~~”
歌声响起，原本满怀期待的众人，瞬间脸上挂满了问号。
这鬼哭狼嚎的，就是被誉为最美歌喉的鲛人音？
是我的审美出了问题？……不确定，再听听。
所有人此时面面相觑，想从同伴的眼中看出到底是自己不对劲，还是世界出了问题。
很好，我没问题。
所以这歌声？？？
吾巫巫自认一个异世界亡魂，应该充分尊重这个世界的文化。毕竟世界那么大，她没见识过的多了去了。
但作为一个纯外行，她也能听出对方一个音也没唱在调上啊？
还有这声音，唱的跟劈柴锯木似的，就算身在深海没有观众，也不能如放飞自我吧？
木匠答应了吗？侵权了吧你？
歌喉真不愧是鲛人最大的武器，一首歌下来，众人只觉头晕眼花，恶心反胃。再多听两句就要神魂不稳的程度。
海盐沉浸式自嗨完毕，睁开眼，便看到一首歌瞬间老了十岁的众人，苦大仇深的看着他。
蛮刃率先愤怒了：“多大仇啊要用这种方式谋杀我们？”
鹤崽也难得评价：“作为攻击手段来说，算是杀伤力很强了。”
原本还满怀期待的海盐瞬间蔫儿了，他又把希望的目光转向蛮蜂。
蛮蜂：“……额，别灰心，你不唱歌的时候还是蛮好看的。”
海盐闻言，再也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倒也不必如此脆弱。
大家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美少年，难得升起了那么一丝丝的负罪感。
蛮蜂更是，心疼的都后悔刚才说实话了。
她努力笨拙的安慰着海盐，然而好像适得其反，对方哭的更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吨吨灌酒，边哭边喝，边喝边擦鼻涕。把众人都整不会了。
过了好半晌，终于平复下来的海盐才借着酒劲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他也是个苦命人。
海盐虽生为鲛人，却完全没有继承鲛人的歌喉，相反，他的声音粗粝沙哑，每次唱歌都是对别人的折磨。
这也就罢了，然而鲛人最热衷的种族传统，便是为海神献歌。
嗯，但是海盐的歌声，被视作对海神的挑衅。
虽然大家知道这是天生的没办法，但是却不由的排挤他，嫌弃他，孤立他。
甚至不允许他为海神献歌。
然而，不为海神献歌，就无法得到海神的祝福。得不到海神的祝福，就得不到鲛人族的认可。
渐渐的，族内同类不再认同他鲛人的身份，甚至以族中有他而感到可耻。鲛人们认为，他的存在会让海神感到愤怒和不敬。如果继续留他在族群，会带来灭族之灾。
这种谎言不知从何而起，然而却迅速在族内传开。
终于有一天，族长找到了海盐的父母，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丢掉这个残次品。要么，他们带着海盐一起离开，或许会有别的鲛人族群愿意接纳他们。
开玩笑，这里可是深海！
拥有无数可怖巨兽的深海！
离开族群，等同于自杀。
于是，海盐的父母便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当时还未成年的小鲛人，跟随着族群游向了远方。
而什么技能也不会的小鲛人，既追不上族群，也找不到食物。他静静的飘在海面上，默默的等死。
他不知道父母为什么抛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与众人不同。但他知道，他是被厌恶的，他的歌声，也是被厌恶的。
被厌恶的存在，乖乖等死就好了。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
路过深海的修士船只发现了他。
本着罕见鲛人能卖个大价钱的贪婪，他们救起了他，并把他带到大陆沿海，打算趁着拍卖会卖个好价钱。
也幸而，他虽然没有继承天籁歌喉，但却继承了一口好牙。
海盐呲着牙，露出他那一嘴锋利的，泛着冷光的尖牙，“然后我就咬碎了笼子跑出来了。”
“之后的这些年，我一边东躲西藏，一边寻找着能让我拥有一副正常嗓子的方法。”
“直到前不久，我听说蛮族圣地内有一口圣泉，可以治疗一切伤病。所以我才想进去泡一泡，希望能够治疗我的喉咙。”
“但我绝对没有想要破坏或是偷，我就是想去泡一下。一下就好！”
说着，海盐眼泪汪汪的看着蛮族的族长，希望能够打动对方，再一次得到进入圣地的机会。
上次明明都进去了，却连圣泉的影子都没看见，好不甘心啊！
蛮蜂闻言，也跟着期待的看向父亲。
“爹，您就帮帮海盐嘛！”
蛮塔有些犹豫，那可是蛮族圣地，怎能由外人随意出入？但话说回来，圣泉又很大，若对方真的只是去泡一泡，倒也不影响什么。
蛮塔正在纠结着呢，海盐一见有戏，立刻加大筹码，指着一直当吃瓜群众的龙真龙，道：“你们让我泡圣泉，我就告诉你们他是谁。”
蛮刃顺着海盐的指尖看向龙真龙，无语道：“他是谁，他是极元宗少宗主啊，我还能不知道他是谁？”
海盐摇头，信誓旦旦的说：“他才不是极元宗少宗主呢，他就是个骗子！”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唯有龙真龙激动的猛然站起身，有些失态道：“你知道我是谁？”
“嗯哼，”海盐双手抱胸，得意道：“他们都看不出来，我却是能看出你真身的。”
“你的妖族真身根本不是龙。你若是龙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不遗传到龙之血脉而遗传其他血脉呢？可见你根本不是龙家人！”
确实，以龙族血脉的霸道，只要拥有龙族血脉，就不可能遗传到其他妖族血脉。
所以，龙真龙真的不是极元宗掌门之子？
吾巫巫有种内心猜测终于被确认的了然。而其他人却是满脸懵逼。甚至认为海盐为了进他们圣地而满口胡说。
龙真龙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到是淡定了些。
他甚至转身和蛮塔商量，他用能增强天赋和血脉的丹药换蛮族允许海盐进入蛮族圣地，以此来交换海盐告知他所知道的事。
龙真龙所提供的丹药，对于他来说只是比较少见，然而对于蛮族来说，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一瓶丹药也许就能为族内增加数名强者，能够迅速增强种族实力，更好的在修真界生存。
然而，蛮塔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无论是龙真龙是假冒真少爷，还是他就是真少爷但真少爷不是掌门亲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是一个小小蛮族能承受的。
秘密知道太多，一个闹不好是要被灭族的。
这种我助人为乐，你杀我全家的戏码，他们蛮族可是没少经历。
龙真龙见族长有些犹豫，也知道对方的担忧在哪里，于是便苦笑着解释：“其实他说的我早就知道了。此次回火舞城也是为了查明真相。”
“我原本回母族苟家，也是为了了解当年的事情。然而当我一提出问题，族长便立刻把我软禁了起来。我想，在那个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族长后来要我放弃追查此事，还要强迫删除我有关于此的记忆。我因为不愿意，这才偷偷跑出来的。”
“你们看到我身上这些伤，也都是逃跑的时候……额，自己磕碰的。”因为太紧张而频繁出错，明明没有被追却还是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的龙真龙尴尬解释。
“所以，苟家现在还没发现你失踪了？”吾巫巫立刻问道。
“短时间应该发现不了的。”龙真龙自信解释：“我在房间里放了替身傀儡。”
“替身傀儡只要不强制把人劈开，或是针对神魂攻击，仅看外貌的话不会有丝毫破绽。”
“而苟家为了不伤到我的根基，没有选择直接从我的意识海抽离记忆，而是让我不停的喝药。”
“这种药需要连续喝三七二十一天，才会起效。所以在此期间，只要他们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引起怀疑。”
“我这次来找你们，除了求一个庇护之处，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一起寻找真相。”
这下，吾巫巫还没说话，海盐先纳闷了，“可是，失去这段记忆，不再追查真相，对你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吧？”
“删除这段记忆以后，你还是那个人人羡慕的掌门之子。”
“然而如果你坚持追查真相，最后确认自己真的是冒牌货的话，那不但掌门会遗弃你，看样子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的苟家也不会放过你的吧？”
龙真龙闻言，沉默了许久。
在蛮刃都看出他的为难想要转移话题的时候，龙真龙才痛苦的开口：“因为，无望死了。”
“无望是谁？”众人不认识。唯有吾巫巫听到此时，心头一颤，不由的看向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半开的窗口，静静的伫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龙崽。
“苟无望，是我的哥哥。严格来说，我以为他是我继母的孩子。”
“从小他就一直被关在屋子里面，大人们都说他生病了，很危险，不让我靠近。”
“然而小时候的我很好奇，就总是去找他聊天，给他带吃的，给他讲外面的故事。”
“在我和母亲回宗门的时候，还告诉他，我会努力修炼，想办法治好他的病，这样以后他就不用再关在房间里了。”
“然而，我们这一分别就是好多年。多年后再见面，就是他来找母亲，告诉母亲他头上长了一对金角。”
“他以为自己是生病了，要死了。但我知道不是，因为那对角……我在父亲头上也见到过。”
“直到那时候我才恍然，原来，无望才是爹的孩子。”
“那我呢？又是谁？”
“是爹当年背叛了娘，同年生下我和无望，还是我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真相。”
“可是，还不等我去查，还不等我再去找无望，他竟然跑了。因为杀害纳新峰的两名弟子而畏罪潜逃了。”
“一个凡人杀了两名练气弟子，何其好笑。”
“那天，我见到母亲开心轻松的笑容，突然觉得，也许，我已经猜到真相了。”
“也许，无望已经死了。”
“你说得对，假如无望活着，我可能会不舍这个身份，会竭力隐瞒，私下补偿无望，然后继续心安理得的当我的少宗主。”
“但是无望死了。我爹为了极元宗鞠躬尽瘁，我娘为了拯救修真界身死道消。而自小以他们为荣的我，竟然因为这个假身份，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我，”龙真龙哭着道，“我根本没有资格做他们的孩子！”
“我已经，不是他们的骄傲了。”
“我要找到真相，我要把无望还给爹娘！”
众人听着，只觉唏嘘。明明他占据了别人的人生，但是看他现在如此痛苦的模样，大家又很难去责怪他。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毫不知情的被动接受者。
至少，在他察觉出真相的时候，没有选择假装一无所知的接受，而是努力的想要给受害者一个公平。
吾巫巫想，虽然孩子抱错了，但掌门的教育还是成功的。龙真龙的确被教导成了一个正直正义的人。
“那你现在想要做什么呢？”吾巫巫问他。如果对方和自己要做的事一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合作。
当然，前提是要看龙崽的态度。
龙真龙道：“查明当年的真相。将事实原原本本的告诉爹。”
“所以，”龙真龙看着海盐，说：“你所说的我的妖族血脉，就很重要。它也许会是一个突破口，一个查明我身世真相的突破口。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条件尽管你提。”
被龙真龙和无望的故事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蛮塔也忙道：“只要你愿意告诉龙少爷，蛮族圣泉随你泡！”
然而此时，海盐却不再提条件了。
“就你们有正义感，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是吧？”
他噘着嘴抱怨，没有再提出任何要求。他告诉龙真龙：“你有蛇族血脉。”
“是海蛇一族。”
“因为我鲛人与海蛇是死敌，所以你身上的海蛇味儿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龙真龙听了，有些释然的笑了，“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