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黄粱（1/1）

洛府少爷生了一场怪病，几日来高烧不退，郎中来了七八趟，汤药灌下去十几碗，却不见好。洛府上下一片阴霾，下人们私底下都在说小少爷怕是活不了了。

青纱帐中躺着的少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原本清隽明朗的模样荡然无存，打眼望去，仿若垂死之人。

床边坐着一位面带风霜的妇人，悲伤垂落，声音哀戚：“方儿，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睁眼看看娘啊。”

“夫人。”站在一旁的老者亦面容憔悴，犹带哽咽的安慰自己的夫人，“方儿打小身体就好，这次也一定能挺过来的。”

洛老爷转头问郎中：“我儿究竟是得的什么病？”

“洛少爷的病老朽从未见过，开了几副退热汤药服下，效果都不甚明显，如今看来这病不在表而在里，只怕是心病难医啊。”

洛夫人听完此话，怜子心切，对着太夫恳求道：“太夫你可得救救我儿啊。”

太夫叹气道：“老朽这就再开几副药让洛少爷服下，能不能撑过今晚，就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洛老爷心烦意乱，命人带太夫下去领了赏银。望着病床上的儿子心下一片凄然，他洛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捧在手心里养着，不求他功成名就，只求他一生平安喜乐，却不料十八岁，又遭此一劫，生死难料。

两夫妻又对着床上的儿子默默垂泪，直至夜半，才回屋休息。

屋外万籁俱寂。

洛方觉得自己的魂魄飘出了身体，他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站在了一条河岸边，岸边开满了红色的彼岸花。河水泛着银光，亮闪闪的。

“你何以至此？”阴影处走出来一个蒙面之人，他带着几分温柔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好听。

洛方看着他，问：“你是谁？”

那人不答。他走到洛方身旁，抬手抚摸他软软的头发，“回去吧，别过那条河，听话。”

这声音落入了洛方的耳朵里，又若清泉流入了他的心里，让他倍感亲切和舒适，竟扫除了几分一直以来心中的阴霾郁闷之情。

晚夜寒凉，可洛方却因着想听这人的声音，不想太快离开此地。

“如果我回去了，你还能同我说话吗？”

那人露出讶异的表情，他望着洛方的眼睛，“你为何想同我说话。”

“你的声音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洛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长久的沉默之后，才开口回道。

冷风忽起，两人衣炔翻飞。

“我会常常去找你的。”那蒙面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玄珠递给洛方，“对着它说话我便能听见。”

半盏茶后，洛方躺在床上努力动了动眼皮，费劲睁开了眼，望着屋顶发了会呆。他抬手伸进胸膛摸了摸，缓缓取出一颗黑色珠子握在了掌心里。

翌日，伺候少爷的丫鬟惊喜地喊道：“老爷夫人，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莽撞地喜悦惊醒了还在沉睡的洛府。洛老爷和洛夫人慌忙赶来，抱着洛方又是一阵哭泣。

“方儿，我的儿你终于醒来了，娘可着急坏了......”

洛老爷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坐在椅子上，不断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洛少爷经此一病，又养了数月身体才慢慢痊愈。只是府中下人发现自家的少爷性情似乎变得稳重了些，还有就是少爷夜里常常灯火通明，多了个自言自语的习惯。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变化众人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有点改变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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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青云派无间殿内，无念收起洛方写来报平安的书信。他抬脚往明净殿的方向去了。

从琉璃镇回来已经数月了，林尘尽量躲着无念。

林尘：818，为了守住老夫这颗风雨飘摇的心，还真是不容易啊。

818：宿主大大，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林尘：竖子无谋，我这叫以退为进。

818：宿主大大，无念大师兄正向你走来。

林尘猛地从竹椅上起来，打算先逃再说，真没见过哪个反派当成他这样的，那叫一个憋屈。

818：胆小如鼠。

林尘：正面刚那叫匹夫之勇。

818：主角和反派不会有结果的。

林尘：用你说？我不知道吗？我这不是正在让一切回到正轨吗？

818：宿主大大，不如直球拒绝。

林尘：对着无念那张脸，臣妾做不到啊。

怂怂的林尘打开院门准备跑路，却直直扑进了无念的怀中。

818：自投罗网。

林尘：你吃成语词典了，显得你多能似的，闭嘴吧你。

818：哼，迁怒，妥妥地迁怒。

林尘赶忙退出无念的怀抱，讪笑道：“哈，哈喽，不是，你，你怎么来了？”

无念摇头笑道：“没事，只是想来看看师尊。”

“那现在看过了，你回吧。”林尘将他推出几步，想要关门。

无念也不硬闯，只是盯着林尘，又叫了一声：“师尊。”

林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什么事？”

无念神色温柔，淡淡说：“没事，只是想叫叫你。”

无念一身云峰白，蓝腰玉戴，身后云海翻涌，远处青山叠嶂。他笑眼盈盈，只是唤一唤眼前人的称呼，便满身欢喜，赤诚如孩提。

他已喜他成疾，他已药石无医。

林尘的心里莺飞草长，在他荒烟蔓草的年岁里，从未有人如此热烈地凝望过他，他不是不知道无念的心意，只是他不能回应。

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和画中幻境并无区别。他终会有离开的一天，不过是一场黄粱，梦醒之后，一切都会被遗忘的。结局早已注定，又何必开始，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林尘正要将门关上，突然一个声音划破了空气。

“师尊，你，你未婚妻来找你了。”无妄气喘吁吁地跑到明净殿前，急忙说道。

话音刚落地，三人皆是一愣。

无妄：“大师兄你也在呢？”

无念：“你说什么？”

林尘：“我有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