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舒痕膏(1/1)
苏婉容没说话,只是一味咬牙死死盯着老夫人,两个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老夫人被盯得后背发毛,使劲杵了杵拐杖:“看来你这妮子还是不知悔改,章嬷嬷你也不必手下留情了,家法伺候。”
“老奴明白。”
章嬷嬷得了命令,想着再回清念堂取戒尺是来不及了,于是走到院墙边的竹林处挽了一根细细长长的竹丝,又将竹叶尽数撸了去,在空中一舞,发出清脆的鞭响。
眼见这下是要动真格的了,沈晏清急得伏倒了老夫人跟前,声音发颤:“祖母,容儿身躯娇嫩,必定挨不过这一下。”
“你自己瞧瞧,她将檀儿的手割成什么样子,我要不好好惩治一下这个混账东西,又如何令侯府上下信服?”
老夫人干脆将头转到别处去,眼不见为净。
她要让苏婉容知道,侯爵夫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觊觎的位置,既想一步登天,又吃不得半点苦头,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江檀心里虽痛快,但也明白老夫人不过是借着自己受伤的由头,对苏婉容强加管束。
不得不说,她俩的心气还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死活不肯低头。
只不过少了一层血缘亲情,这相似倒不见得是件好事了。
章嬷嬷的手也有些痒痒的,多年没教训过人了,她执着竹丝走到苏婉容身后,看准了后背的位置,眯着眼睛正要下鞭。
可预想中的惨叫声并未响起,反倒听见老夫人心焦地唤了声晏清。
她睁开眼,发现沈晏清正护在那贱妾的身上,竹丝不偏不倚地抽到了他的脖颈处,瞬间带出了一条肿胀的血痕。
“唉呀,大爷,老奴不是有心的......”
章嬷嬷吓得扔开了手中的竹丝,跌坐在地,口中不断愧疚道:“老夫人,老奴不是故意的。”
大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未来侯府的爵爷,在边关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岂是她能打的。
“你是瞎了还是没长眼睛?”
沈老夫人急火攻心,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想看一眼孙儿伤得如何了。
可手还未触碰到他的身体,却被躲开了。
沈晏清将苏婉容护在身后,眼里有怨恨:“祖母这下气可全消了?”然后牵着她回了寝房。
“当真是翻了天了......”
沈老夫人讷讷地坐回太师椅上,想不到自己养在膝前的亲孙儿竟会为了个女人忤逆自己,还真是小看了那个苏婉容。
江檀赶紧跪在她跟前,垂眸道:“老夫人,是檀儿无能,没能将此事办妥,那苏姑娘向来是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沈老夫人本想斥责她办事不力。
但见她脸色苍白,一副伤得不轻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吞到肚子里去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
江檀按着手腕刚走到西泠斋的院门口,便因失血过多昏倒在地了。
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拔步床上,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霜叶坐在床前的小凳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姑娘,你可算醒了,那瓷片若是再割深半寸,奴婢都不敢想......”
见江檀口舌干燥,她端来温水喂姑娘喝下后,又掏出怀里的帕子在眼角揩了起来。
“依奴婢说,这侯府实在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姑娘常年寄人篱下,说话行事也得看着沈家人的脸色,奴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况且那老夫人也绝不是人人口中的低眉菩萨,奴婢看着倒像是个心狠手辣的修罗。”
“总是对外说对姑娘如何如何好,其实心里还是将您当外人哩,对星迢姑娘就不是如此。”
“奴婢可不是唆摆,那苏姨娘一看就不是好货,老夫人竟然派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跟她斗法,再装模做样地出来主持公道,能安什么好心?”
江檀听着霜叶的絮絮叨叨,总是感动又是心酸。
她知道霜叶是为自己为江檀打抱不平,平日里那样大大咧咧的小丫鬟,竟然也能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好了,霜叶,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咱们毕竟是在侯府,低调谨慎些没有什么不好。”
说罢,她轻轻掀开纱布看了一眼,看来这苦肉计有些过头了。
霜叶连忙阻止道:“府医嘱咐过,这伤需要静养,姑娘切莫频繁揭开纱布,仔细又流血了。”
想到她年纪尚轻,许是担心落了疤,又起身翻出个小瓷盒递到江檀手里:“这是松鹤斋的衔冰送来的舒痕膏,等伤口愈合了,每日涂抹一次,应是不会落下什么瘢痕的。”
“松鹤斋,二爷的人?”
江檀微微拧眉,怎么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就连一向不问世事的沈昱白都知道了自己受伤的事。
霜叶点了点头,赞许道:“奴婢就说二爷是个好人,姑娘前脚昏倒,衔冰后脚就将药送来了,要不是她帮忙搭把手,奴婢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江檀没有说话,打开瓷盒轻轻嗅闻了一下,那药膏雪白如脂,散发着淡淡的甘苦味。
这药膏送得没有那么简单。
她抿着唇暗自思索了一番,回想起他在家宴上的表现,只要稍稍留心便可发现,他也不是如表面看上去那般不争不抢的人。
比起其兄长的锋芒毕露,沈昱白更像是在韬光养晦,静待利刃出鞘的那一日。
这兄弟俩面和心不和,自己何不顺手推舟卖个人情,暗暗助他一臂之力?
如此也能打压了沈晏清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