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二选一(1/1)
“娘......”
他将那“重物”拱开,心急如焚地冲着黑暗处喊了一声。
若无人应他,他真的会以为自己死了,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阿鼻地狱。
“儿子,儿子。”
沈夫人激动地差点要哭出来了,心也安了大半,人活着就好......
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柴房的门被张四猛地一脚蹬开,扑面而来的腐臭气将他呛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他捂着口鼻,重新清点了一遍柴房里的人。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随即向着门后的人禀告道:“人都绑在里头了,看样子都醒过来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沈夫人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眸子。
当她看清楚自己是躺在尸山血海中时,更是吓得叫出声来:“这......这......”
赶紧坐直了身子,生怕沾到那些污秽。
这才知道了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臭味是因何而来,这些僧人也不知道死了有几日了,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在柴房中。
身上的血液也早就流干了,顺着地砖的缝隙蜿蜒成河。
江檀借着光亮,看见一个生得虎头虎脑的小沙弥仰面躺在尸堆里,面容安详,像是刚刚睡着了那样。
他看上去也不过十来岁......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丧心病狂的苏家人竟连出家人都不肯放过,江檀死死咬着唇,将泪水憋了回去。
沈夫人见张四的面相也不像是凶神恶煞的人,便好言求道:“这位好汉,我们几人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香客,从未与人结过仇怨,何罪于此啊?”
张四没有功夫搭理她,就当没听到似的。
沈夫人又道:“你若肯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你求我放你一条生路,那我儿呢?”
“沈晏清痛下杀手时,有没有动过恻隐之心?”
门外传来一道笑声,苏老爷大摇大摆地持刀走了进来,将昏过去的苏婉容推倒在众人眼前。
母子二人皆是愕然。
原来是苏家人设局绑了他们,可为何这苏不移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沈夫人望着锋利的刀刃咽了咽口水,勉力一笑:“亲家,你这又是何必呢?”
在玉姑山吃斋念佛十几年,她以为自己早就参透了生死。
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成堆成堆的尸体就摆在眼前,腿肚子都要吓软了,哪有时间思考别的?
“亲家?”
“我女儿是做人妾室的,我苏某可不敢跟国公府独女攀亲道故的,免得遭人讥笑。”
苏老爷提刀轻轻掠过沈夫人的面庞,咬着牙道:“夫人变了......以前是不愿拿正眼瞧苏某的,今日竟然主动点头示好了。”
“母亲。”
沈晏清从地上扭起身子,直直地往苏老爷的方向撞了过去。
却不想对方一个回身避开了,他倒是一头栽倒在墙根里,撞得不轻。
苏老爷奚落道:“沈晏清,你往日不是威风得很吗,七岁驯服烈马,十三岁便可上阵杀敌,还以为你能搏出个少年将军的英名。”
“却不想越来越不成,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多年,也没混出个名头。”
“简直是失败至极......”
他振了振衣袖,眉眼写满了不屑:“怎么......竟连我这样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都制服不了?”
“也不知道我那糊涂女儿看上你什么?”
“苏不移,你有什么资格指摘我?”沈晏清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双目通红,用头抵着墙才勉强爬了起来。
再次向苏老爷撞去,却被一脚蹬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连最后一丝体面也被揭了下来。
沈晏清宁可死,也不愿当着众人的面被人百般羞辱。
只觉得身后的目光化作了根根尖刺,一下又一下地往心窝里戳去。
“够了,够了......”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沈夫人素来知道儿子争强好胜,将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今日这样糟践他,叫他如何还能苟活下去。
沈夫人艰难地挪到苏老爷脚下,主动将喉咙送到刀刃上。
涕泪横流,哭得极为伤心:“不关我儿子的事,你若要报仇,只管将我的命拿去罢,绝无怨言。”
这出母慈子孝的戏码倒是将苏老爷逗乐了。
如小山般厚实的双肩不断抖动着,腰也笑弯了,他可不信这妇人舍得下荣华富贵,舍得去死。
“想求速死,可没那么容易......”
他有个更好的主意。
他将脚踏在沈晏清的后背上,用刀刃指了指地上的两人:“你挑一个吧,是想留住容儿的命,还是你那母亲的性命?”
苏婉容恰巧在此时苏醒了过来,慢慢地调整着紊乱的气息。
父亲说的话,她听到了大半。
望着手上沾染的血污,方才知道自己被他丢进了柴房,同侯府众人关在一处。
而晏清,自然也落到了他的手里。
一阵劲风刮过,冰冷的刀刃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苏老爷仍在咆哮着:“沈晏清,快说......你选谁?”
沈夫人当真骇了一跳。
“你疯了,你连自己的女儿都杀,还是人吗?”
苏老爷却是满不在乎地笑笑:“女儿?她为了个男人连家都不要了,贺儿下葬时她都不曾去看过一眼,哪里敢自称我苏不移的女儿?”
“从此刻起,我便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她也不再是苏家的人了......”
这番断绝情义的话,叫苏婉容悲恸之余,又徒添了恨意。
原来父亲还是记着那件事,不肯原谅自己,怪不得将母亲他们送到江宁府时,也不愿叫她来辞行。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如今她倒是沦为了一个娘家不要,夫家也嫌弃的卑贱妾室。
哪里才是她的安身立命处?
见沈晏清伏倒在尸堆里迟迟不肯接话,苏老爷抽刀将沈夫人的脖颈割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吓得妇人赶忙闭上眼睛,唤着:“儿啊......你快说句话罢......”
“哈......”
瘫在最里头的老太太不禁笑出了声。
报应啊,都是报应。
谁又能逃得掉呢?
听到沈夫人的哭声,沈晏清才从胸腔里爆出一声哀鸣:“别伤我母亲!”
苏老爷的双眸渐渐幽暗了下去,歪着头问道:“所以,你是想留住沈夫人的命,叫容儿去死了?”
说罢,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刀,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