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凶手(中·再续)(1/1)
等到夏霖找来的时候,柏越他们才刚放下筷子。
夏霖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跟任何一个部下。
“你来得比我想得快多了。”
夏霖听完这话竟是被他气笑了,打量了一下两人在的地方,伙房侧房一个灰扑扑的角落,就着个台阶便坐在了柏越旁边就这般看着他笑,“你俩就搁这吃窝囊饭?”
“啧。”柏越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窝囊饭,能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
“那些人我会收拾的。”夏霖上下打量柏越,叹道,“少将军好生手段啊,能屈能伸。听着部下传来的消息,若不是我知道躺着的人是李观棋,怕是都要信你的鬼话了。屋子里明明都留好了你俩的位子,我不信你是单纯去体验军情。”
柏越低低地笑了声,“我就算查探军情,自然也是查的柏家军的军情。你先别急着收拾那些人,先往观棋那边暗中多派驻些人。”
夏霖收了玩笑的心思,面色也渐渐阴骛了下来,“你是说,有人要害李观棋和秦可诗?”
“不是,是有人要害我和沐子优。”柏越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防着点你那个叫林任的虞侯,他有问题。”
“我派人抓过来审?”
柏越莞尔一笑,看向夏霖,“我可没什么证据啊,只是没有根据的怀疑而已。”
夏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秦可诗是不在柏家军派来的人员之列,你借着这个消息差,故意放出来了假的消息。但你是如何确定一定会有人来加害你们?”
“猜测而已,并不是每一个陷阱都能捕捉到猎物的。”柏越笑道,随后拍拍李木示意夏霖看,“不过你部下嘴里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可是气得李木饭都吃不下去,这你得好好处理。”
夏霖一怔,看向两人干净的饭碗,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是本将管控不严了,还请李公子莫要怪罪,不过如今不适合打草惊蛇,本将先代为在此向两位赔罪,事后定然会让这些人一一给各位赔罪。”
“夏将军言重了,在下怎么受得起将军赔罪。”李木忙不迭地推辞,他很明白夏霖绝不是什么好相处之人,这么客气不过是看在柏越的面子上。
夏霖有些满意点头,目光多在李木身上停留会儿,最后是被身侧一道刺挠的目光实在盯得受不了了,才将目光转向柏越。
还不等他开口,柏越就很是认真地说,“夏霖,我样貌优于你、谋略和你不相上下、武艺亦不输于你,为何你在你军中就是皎皎君子、人中龙凤的少将军,我却是男女不忌、残暴昏庸?你看,甚至我连笑都比你笑得更真一些。”
李木看着夏霖的脸色越听越难看,脸上的笑意越发淡薄,最后硬是看出来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出来。
“柏越你还真是给你自己长脸,我何时样貌不如你了?”夏霖倨傲地微抬起下巴,嗤笑了一声,“你懂不懂什么才叫美人?”
“像你这般雌雄莫辨?”
夏霖的眼眸瞬间就危险地凌冽了起来。
他最是烦雌雄莫辨这个词了。
但他很清楚柏越是在有意地刺挠他,总归是自己这边先起的头,虽然柏越没有计较这些杂言杂语,但并不意味着他毫不在意,“看在是我部下理亏的份上,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对此我之前确实是一无所知,同是北漠子弟,我没有缘由要坏了你的名声。”
“夏将军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两人的视线交汇,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别样的意思。
棋逢对手,交锋起来才有意思,毕竟漂亮话都会说,就看谁是真的信了。
短短一两天的接触,柏越便越发感觉夏霖行事风格的怪异,有些时候甚至前后行为自相驳斥、自相矛盾,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案子还是没有头绪,我已经加大人手下去查了,还需要一点时间。”夏霖突然松了那股子狠劲,生硬凌厉的眼尾懒懒地垂下来,“方才在屋内的时候,京城那些人没有什么异样,目前还不太清楚他们与这件事是否有关。不过,二皇子似是在寻你。”
不等柏越接话,夏霖接着往下说着,“若是接下来不出什么岔子,这桩案子能查到什么地步就算什么程度。”
不到一个时辰前,柏越也是这般看着说这话的人亲口向那妇人许诺,许诺一定会还她那屈死的夫君一个公道。
蓦然想到方才验尸的时候看到的那张纸条——“伪善者必自毙”。
柏越这时切身感受到了夏霖当时那种自嘲和无奈,案子查不下去,往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自身的问题,能力不够查不到凶手,夏霖这种能力出众、心高气傲的人,自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便是这凶手背后的势力过于强大,连夏霖都撼动不了。
井屋外守卫的士兵个个耳聪目明,不可能屋内无端死了个人都没有发觉。那这凶手得有多大的本事,能够策反夏霖的亲兵。而且此人杀人手法极其刁钻,那些银针精准地刺入那些位置,不光是要有极其强悍的内力,还得抓住极好的时机,能有这般武艺的人,如今在这夏家军城内为实不多,不是三军的领首便是京中来的大人物。
既已是这般了,那哪怕都查到了是哪个人头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权势面前,人命关天?全是狗屁!
“但往后的日子想不出岔子,怕是很难。”柏越自然地回避掉了夏霖的后一句话,“又是用毒又是抛尸,最后还留下那些话,不整点乱子出来怎么能如他的意呢?”
这次的凶杀案只是个开始,没有得到想要看到的结果,凶手是断不可能收手的。
柏越肯定夏霖当然看得清这一点。
正午的阳光明亮地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这一方小小的角隅像是与外边的热闹隔绝开了一般,沉默得让人烦闷。
柏越随手掸了掸衣服上尘土,刚要起身就被身边的人叫住。
“你去哪?”
“去见二皇子。”
刚好他也想去求证一些东西。
李木也顺势起来,抬头的一瞬间猝不及防地和对面的夏霖对视,浓郁的不安感袭涌上头。
果然,“本将素来喜好研制药物,近来新得一味药,治跌打损伤骨质受损颇有奇效,听闻李木公子腿伤未愈,不知能否赏脸一试?”
李木有些难办地看向柏越,夏少将军这怕试药是假,留他来问话是真。
发觉到他眼神里的动摇,夏霖玩笑道:“柏越你怎地看人看得这般紧,难道事事都得要先请示后才能去办么?”
夏少将军那么精明的人,自然是知道自己看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有意这般扭曲自己的意思,说得公子像是个不近人情、严苛残酷的人一般。李木猜想自己这是又让公子难堪了,不由得有些失落地看向柏越。
却看到柏越不但没有显现出任何不虞之色,反而是坦然一笑:“北面军营规矩不如夏家军城多,如今一举一动自然是不能像往常那般松散了。”
李木原本紧张的神色这才舒展了些许,还没等他轻舒口气,就听到柏越接着说,
“既然夏少将军好意邀请,我们当然是接受了。李木,你该好好谢过少将军。”
说完这话,柏越便看着李木刚缓和些的神色又紧张了起来。毕竟李木还只是刚开始触及这些人情世故,青涩地连心里想的什么都会直接浮现在脸上。
从他脸上变化的神色柏越就看得出来他很是不想和夏霖独处。
夏霖此人城府深沉,柏越自己在和他打交道过程中有时候都会觉着有些许无力,好在这人并没有太多直接的恶意,不想和自己交恶,还算是比较配合,不然有些简单事情处理起来也会变得相当棘手。
如今这人有意拉进和李木的距离,自然是别有用心的。
他若是真的有心给李木设计的话,李木又怎么斗得过他?
“不必紧张,少将军若是有什么话问你,你把你知道的如实相告便好。”柏越温和地笑笑,“少将军少年才俊,心胸自然也是宽广,定然是不会为难你的。”
夏霖听着也丝毫没有不自然的神色,朝柏越点了下头后,便带着走了。
看着李木有些不自在背影,身板挺得逼真愣是有些僵硬。
夏霖这般要将人带走,难道是真的不容拒绝吗?
倒也不是。
只是柏越想着北面防线传来的军情一日比一日紧张,军中对于将领军士的需求自然也会随之越来越大、要求越来越高。如今在处理突厥执矢部的事情上,同一辈的齐宣白已经独当一面领军出战了,这也是代表着将军和军师对新一辈的态度,这一次是齐宣白,下一次他们中的谁能顶上呢?李木的武艺并不输于齐宣白,情势紧张上战场也是早晚的事,但显然这小子在武艺以外的方面,显然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早在春城一事中,柏越便有意放任李木和李观棋的险境,想让他们面临真正的危险,从而刺激出他们的血性,丢弃以往的幻想和仁慈。
但看来在李木身上,春城一趟收效颇微,至少这个目的是没有达成的。
这次他想,让李木感受一下夏霖这只狐狸的爪牙,希冀能有所收获。
况且,他自己也还有更重要的、不能为他人知的要紧事得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