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鹿溪啊,鹿溪,你真的是有毒(1/1)
2018年11月的一个午后。
她正描绘着森林的景色,就看见凌墨的车从庄园里开了进来,她立刻丢下画笔,不顾绿色的颜料溅上了手背。
她很期待,她许久没有这么期待了。
凌墨回国后,她又变成了一个人。
不知道是期待着外公外婆的讯息,还是期待着凌墨回来了,她脚步轻快地向他飞奔而去。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带着笑容,像清风百合一样奔赴而来。
凌墨眼里满是欣喜,将怀抱敞开迎接。
在离得越来越近时,鹿溪差点无意识地闯进了他怀里,意识到不对,她又立刻弹跳了出来。
那一刻,那双多情的眼眸布满了失落。
看到她露着无比的希冀,凌墨将一个信封交给了她。
“给,你的信,你外婆还给你带来了一些国内的特产,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上去。”
“好的,谢谢你。”
鹿溪激动地接过信封,不厚不薄的信,却沉甸甸的。
外婆不会写字,信依旧是凌墨代写的。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
凌墨像往常一样默默走在她身侧,想摸摸她的脑袋,可还是放下了手。
快两年了,她的头发长得很长,都到了腰侧。
他好玩似地扯下她的长丝带。
微风拂面,带着发丝吹到她脸上,痒痒的。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凌墨手里的丝带。
“你做什么?”
“没什么。”他仔细瞧着,“这条发带好像旧了,我给你买条新的吧。”
某个时刻的片段忽闪,她一瞬间有些恍然。
发带是漫漫送的。
那抹温柔的蓝白色,在风里飘扬。
她内心升起一股倔强。
不要,她才不换。
她伸手去够,可凌墨把手举得高高的,像挑逗猫咪一样,她怎么也够不着。
他们交际舞般在绿荫草地上转着圈,凌墨笑得非常开怀,她越是着急,他就越是得意。
“喂——你别闹了。”
鹿溪终于忍不住了。
都这么大人了,真是太幼稚了,不想跟他玩了。
鹿溪无奈地从他身边擦过,头也不回地直接往画架走去。
凌墨停在原地,有些失神,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孩子气的事。
他向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怕是小时候,也没有这般玩闹过。
默默来到她身后,他想亲手为她系上那根丝带。
头发被牵动着,鹿溪反手捏住他的手腕,可气地瞪向他,“你又干嘛。”
“你不热啊,帮你系上啊。”
“我自己来吧。”
“别动,再动就乱了,你快点看信吧。”
想到信,她的注意力就全都被转移了。
——溪宝,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了,你也不来个电话,也不回来看一下,外婆外公都很担心你啊,生怕你在国外出什么事。
——看到你的照片和信,我和你外公就放心多了。
——你外公目前状况还好,他现在出院了,我们还是住在那个出租屋里,那个保姆也没有离开,我们都好好的。
——你男朋友说你很忙,最近又在参加绘画比赛,我们想着你肯定又是在忙着赚钱了,孩子啊,我和你外公也有养老金,我们够生活,你不用总想着我们啊,多用在你自己身上,钱是赚不完的,你要注意休息啊。
——好像听说国外还能随身带枪,我和你外公差点吓坏了,太危险了啊,你在那边尽量不要跟不好的人来往,不要轻信陌生人啊溪宝,还有啊,这个世界也是有坏人的,我们的溪宝跟妈妈一样,太漂亮了,外公外婆很担心你会受欺负,溪宝,要学会保护自己啊。
——从小到大,你一直是外公外婆的骄傲,我们的溪宝啊,是天底下最好的孙女。
——可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这是件好事,但是外公外婆又怕,你会苦了自己啊。
——你男朋友还给我们带了一只白色的猫,又可爱又乖,我们很喜欢,我们想啊,就当它是你陪在我们身边。
——外公外婆见识浅,很多东西也不懂,也不知道你那边缺什么,就给你带了些特产,外婆还给你织了条围巾,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不过听你男朋友说,你们那边的季节是相反的,我还不知道呢,我们这边都冬至了,下着大雪呢,你们竟然是在过夏天,我和你外公都很惊讶,哎呦,这真的是太神奇了。
——马上又要到你的生日了,我们包了你最爱吃的鲜花饺子,你在外面肯定长了不少见识,我们怕你瞧不上,别嫌弃啊,外公外婆老了,也就只会这点东西,但里面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我们打算去山上许愿,让菩萨好好保佑你们。
——来年啊,你毕业了,你就和你男朋友一起回来,我们农村人结婚的早,你也二十多岁了,可以商量婚事了,外公外婆还等着早点抱上曾孙呢。
——你男朋友啊,人不错,模样也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不过你是不是还忘不掉以前那个,哎……人呀,总是要向前看的,好好珍惜现在,外公外婆也插不了手,唯一的心愿啊,就是希望你能过的幸福。
……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凌墨还在编弄着她的发。
“好了吗。”
“等等,快好了。”
“凌墨。”
“嗯。”
她吸着鼻子,擦了擦。
“不好意思啊,我外公外婆不了解我们真实的状况,她后面说的,你不要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
“我们,我们也不是那样的关系,所以说什么真心喜欢的……她们并不知道那是在演戏。”
凌墨顿住了,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死死地捏着那一缕发带。
他下颚线紧绷,深沉如墨的眸子里像是即将卷起一场狂风暴雨。
演戏——
她竟然说是在演戏,她竟然觉得他所有的真心都是演的!
身后的动作停止了,鹿溪有些疑惑,还以为真被她说中了。
“但是,还是谢谢你啊,谢谢你在外公外婆面前帮我圆谎,不然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生猛地翻了一个身,撞上一个结实的胸口。
180度的急速旋转,发带牵扯着头发,她啊的叫了一声。
凌墨死死地按住她的脑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控诉般地发泄。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这并不是演的呢——”
本来还在死命挣扎的鹿溪,顿时像雕塑一样凝结住了。
他说的,什么意思……
“鹿溪,这两年来,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的话心酸又无奈,还含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算什么?
陌生人,债主,朋友,家人?
她其实,也不清楚……
她也不知道,她甚至害怕去想。
因为对于她来说。
朋友也好,其他也好,
她都没有资格拥有。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恶心。
他将她钳住,让她的小手抚上他的心脏。
他压着嗓音的震颤,似乎用尽全力在忍耐。
“你能感受到吗,能感受到那颗为你而跳动的心吗。”
怦——怦——怦——
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像是有什么要炸了开来。
她被钉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张而痉挛着,心脏也差点停止了。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她是听错了吧,凌墨怎么会……
他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
凌墨又抱紧了一分,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血液里。
“我爱你。”
——爱——
这个字,太沉重了。
他,懂爱吗。
连她自己,都不懂。
“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玩。”
鹿溪瞪大眼睛,几乎是颤抖着说的。
凌墨一直隐忍着,此刻,他眸子愈加发黑,内心的愤怒冲动是真的无法掩藏了,如火山般喷薄而出。
他幽深地看进她眼里,漆黑的眸子里蕴着情动和迷离,电光火石间,对着她诱人的唇瓣堵了上去。
没给她半点反应时间,炽热霸道的嘴唇将她一整个吻住,所有的挣扎和呜咽全被那股侵略吞噬掉。
她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却不曾想被他精健分明的大手扣住脖子,挨得更亲密了。
一股子失控,攻城掠地,被吻得很深入,还带着几分惩罚的味道,她害怕极了,趁他的舌头离开时,她一口咬住他的唇瓣,阻止他的再次侵犯。
“嗯。”
凌墨意犹未尽地轻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之前酝酿着的眼泪,还是现在害怕的泪水,湿润的水珠从她脸上滑落,滴在他的手臂上。
凌墨猛地震了一下,恢复了清醒,慢慢地放开了她。
鹿溪嘴唇红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脸的错愕和恨恶。
她看到凌墨面不改色,还酷酷地擦了下嘴皮的血牙印,便逃也似地跑开。
回到房间,她锁上了房门,拉上了窗帘。
嘴唇上的热度还在提醒着刚刚的那一幕。
她竟然被凌墨强吻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她的吻,只能属于羽。
只能是羽的——
她本来……就脏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变得更加肮脏。
放开水龙头,绿色的颜料像她的眼泪一样滴落,她用手臂擦着自己发烫的嘴唇,擦得越来越红,似乎都要擦烂了。
一股恶寒感袭来,从她的胃里冲了出来。
可恶的凌墨。
可恶——
她不住地懊恼,不住地悔恨,但她并不知道该恨什么,恨凌墨的心意,还是恨自己。
眼睛直直地盯着镜子前的自己,她忽然间,想要离开,离开凌墨,离开这片世界。
望着她白色的背影,还未扎好的凌乱的头发,凌墨再次抚上了手上的泪痕,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也许会一直躲着他,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向来是高傲的,只有别人给他道歉的份,主动道歉这四个字在他的字典里不存在。
他放下准备敲门的动作,默默地离开她的房门,对着自己房里那幅《玫瑰与少女》出神,心里涌起强烈的酸涩和苦楚。
今日的画还差一点,她就停下了,这并不是她的作风,以往,即使熬夜,她也会继续画下去。
晚餐时间,她也没有下来,凌墨来到那片草地,画架依旧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
玫瑰女孩的那抹红闪过脑海,他心里莫名的惊恐不安,赶紧跑去敲响她的房门,可是里面毫无反应。
“鹿溪——”
“鹿溪,你开门——”
“你不要做傻事啊——”
“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样,是我冲动了——”
“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回答我一下——”
房间里还是没有反应。
他拨打房间里的座机,许久,还是无人接听。
他几乎是哀求道:“你快开门吧,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鹿溪洗完澡,就听见凌墨最后的那句保障,她小心翼翼地扭开了房门,只留出一个缝隙。
凌墨激动地从门缝里看着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浏览了一遍,发现她完整无缺,“还好,你没事,你刚刚一直没开门,我还以为……”
“我,刚刚洗澡去了。”
避免直视他灼热的眼神,鹿溪冷冷地侧身看着床头。
“这样。”他叹了一口气,“下楼吃饭吧。”
“不用了,你吃吧,我今晚不想吃,我想静静。”
“那我让人送上来。”
“不用。”
“晚餐是外婆包的饺子。”
空气凝结了一秒。
“好。”
他总是懂得如何让她松口。
凌墨派人将饺子和从国内带来的东西都搬进了她的房里。
她找出那条围巾,是外婆一针一针钩出来的。
奶蓝色的,还带着流苏,特别温暖治愈。
她直接往脖子上套上,对着镜子照了照,越看越喜欢。
“好看。”
其实凌墨指的是她戴上围巾的模样好看,而她却以为说的是围巾。
“是吧。”
“嗯。”
她顿住了,她不是还在生凌墨的气嘛,她忽然间冷下脸,下起了逐客令。
“我要吃饺子了,你出去吧。”
“好。”
他转身要走,却忽然间想起什么回了头:“对了,之前说要带你去看蓝花楹的,过几天就去吧。”
她本来想拒绝,却听到凌墨说,“好几处的蓝花楹都挺好看,北区,皇家植物园,还有墨尔本大学的都不错,你有想去的吗。”
墨尔本大学?
那不是羽……
她眼神意味不明地闪烁着,迟疑地说出那五个字。
“好。”
她没有拒绝,那是不是代表着原谅他了?
可她的表情依旧冷漠着,看来,他还是没能走进她心里……
每次,她一句话就能在自己心里泛起涟漪,懵懵懂懂地牵扯着他的神经。
靠在她的门外,凌墨黯然伤神。
这还是他第一次卑微地面对着一个女人,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挫败。
鹿溪啊,鹿溪,你真的是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