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南1(1/1)
雨声淅淅,风萧萧。更声漏漏,夜凄凄。
几滴冰冷的雨顺着房檐滴落,打在了窗下的花叶上,时而轻快,时而沉闷。
摇曳的烛火,或明或暗,女子婀娜的身姿映在窗纱上,长袖交横飞舞,如掌中飞燕,又恰似一池春水随风荡漾。
门外,丫鬟碧珠看着这场景便知小姐又遇到思虑难定的事儿了。十五年来,小姐姐每每遇到难事儿,便舞上一曲,以至于世人皆知商贾世家秦家姑娘秦苏善谋、善计,却不知她善书、善舞。
碧珠端着参汤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声:“小姐!”
这一声,窗棱上哪里还有那轻盈的舞姿。女子走到窗前,将半开的窗子完全打开,泥土的芬芳混着清冷的空气飘进了女子的鼻间。
木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碧珠将参汤放在了圆木桌前。见灯光暗了下来,转身朝着里间走去,不多时拿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将灯罩取下后,熟练的剪着灯芯,房间登时通明了起来。
碧珠扫了一眼站在窗前的身影,走到洗漱架前将毛巾打湿,递了过去。
“小姐,擦擦汗!”
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长桌上,只见一个大大的楷书“京”字落在纸上。
那字迹隽秀有力,干净利落。
秦苏接过碧珠递来的湿帕子在脸上擦了擦,随即转身走向里间。借着烛火可以见这女子眉目如画,皓齿明眸,幽深的眸中透着慵懒,又有如这雨夜般的清冷。
“碧珠,将胡叔叫来吧!”
碧珠点头:“小姐,您先将参汤喝了吧!”
秦苏点了头,走进里间,不多时换上了一袭月色百褶杭锦裙。衬得她越发清冷娇艳,连碧珠都不由得看痴了。
秦苏浅笑,打趣道:“碧珠,再看小姐我也是不能嫁你的。”
碧珠一阵懊恼,自打五岁跟着小姐起,这么些年依旧总被小姐那张脸迷得忘乎所以。
脸皮微烫,一跺脚,羞涩的快步出去了。
秦苏在碧珠出门的瞬间,脸上那点笑意便褪了下去。
一年前双亲在去法源寺的路上路遇劫匪,惨遭杀害,原本的秦苏也是死去了的。如今的秦苏是来自千年后的一抹魂,被队友算计,意外落在了死去秦苏的身上。
她孤身闯山寨,替秦氏夫妇手刃了劫匪,可也于事无补。
记忆中,那个爱女如命的秦氏夫妇再也回不来了。
她用一年的时间,将秦家的生意重新打理上了正轨,将那些妄图篡夺、吞并秦家家产的“魑魅魍魉”收拾的服服帖帖。
三个月前唯一与她相依为命的祖母也因思而过度,抑郁成疾,终药石无医,撇下她离去了。
如今这偌大的秦府也只有她这个云英未嫁的女主子了。
秦苏不是伤春悲秋之人,本想守着这份家业,在这如画的江南开始自己的肆意人生。
可直到一封信,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乱了她的心。
母亲宋氏,来自京城宋国公府长房,且是嫡女。因与父亲相爱,不顾家族反对,逃离了那个酒醉金迷乱人眼的京城。
宋国公府老太君气愤之下将她从族谱上除了去,从此母亲只是这世间无依的女子,还好,父亲对得起母亲,守着那份誓言,从未纳一妾,给了宋氏富足的生活,直到他二人惨遭意外离世。
来自现代的秦苏清楚宋氏有多幸运,即便是规定一夫一妻的现代,能守着约定白头到老的人都不多,更何况这个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大魏。
信,是她的舅父所写。信中说她外祖母思女成疾,缠绵病榻,希望她能进京一趟。
若是没有母亲被除族一事,或许她不会犹豫;若是没有她意外重生这事儿,她也不会犹豫。如今的她,不过是顶着秦苏身份活着的现代人,她不愿意被各种束缚,各种安排。
可,她那素未谋面的舅舅,没有给她回绝的余地,直接派人来接,这信是前日收到的,来接之人也该到了。
正想着,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小姐!”喊的人不是碧珠,是胡管家的声音。
秦苏起身走到门前,将房门发开,一脸笑意的看着眼前这个年愈五十,对自己的话从不置喙,且肃清府上那些对自己质疑的下人。
“胡叔!”
秦苏让开一步,将管家胡大海请进的房里。
胡大海冲着秦苏恭敬行礼:“小姐!”
“胡叔,您请坐。”
胡大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秦苏道:“大小姐昨日交代的事儿,已经办好。”
他说着将一张单子从袖口中取出,递到了秦苏面前。
这就是胡管家,办事儿干脆利落,周全细致让她省心。
秦苏没有接那张单子,看了一眼碧珠。
碧珠会意,转身离开去沏茶。
主仆夜话本没所谓,可秦苏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所以碧珠没有关门。
秦苏不在意这些,也没拂了碧珠的好意。
“胡叔,您办事儿,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秦府需要您多费心了。”
胡大海微微有些诧异,看着秦苏道:“小姐这是决定去京城了?”
秦苏点头:“是!”
“可,小姐,咱们在这儿挺好……哦,小姐,老奴的意思是可以不用看别人脸儿去!”
“为了我娘,算是替母亲走这一遭吧!”
“可……您得带上老奴啊,京城您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若是……”他到底没说出那些不吉利的话。
秦苏却是明白的。
“胡叔,这一路我会小心的。倒是这江南生意,那些掌柜将账目汇总交到府上,还要麻烦胡叔安排可靠之人送到京城。”
“直接送到国公府吗?”
秦苏摇头:“我会在京城开一家胭脂铺,秦氏水粉,送到那儿吧!”
胡大海点头,眸光微动,嘴唇张了张,半晌道:“小姐准备在京城久居?”
秦苏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她考虑很久的决定。
碧珠端来茶的时候,胡大海起身告辞。
他是秦府下人,十分明白,虽然老主子走了,可这位不满十六岁的姑娘,比老主子的手段还要老辣几分,让他由心敬佩,不管秦苏愿不愿意,他在规矩上从不逾越半分,这是他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