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易容术(1/1)
沈故言从头到尾将她打量了一个来回,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明确地表达了他的不赞同。
楚长欢以为是他不想穿女装,并起三根手指放在太阳穴旁,认真道:“沈故言,你放心,我用我的人格起誓,你只需要穿上这件裙子,头发半束,然后病怏怏地歪在马车里,就绝不会有人起疑心,更不会有人把你和户部郎中沈故言联想到一起。”
沈故言摇摇头,又道:“那殿下呢?”
“我?”楚长欢指了指自己,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这你大可放心,十三岁前,我一直都是男儿装扮,这事儿我熟。”
“不行,太危险了,殿下长相秀气,再怎么装扮,怕是也瞒不过王映东的人。”沈故言沉下脸色,神情凝重。
“那、如果搭配上这些呢?”说着,她转过身,像变戏法似的从包袱里又取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分门别类地给他介绍起来,她说得潦草,展示的东西更是潦草,还有一些被她称之为衣服的破布,看上去更是乞丐泼皮的穿着,看着这些,沈故言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
看他如此,楚长欢只好无奈地摆摆手,开口道:“罢了,反正你听也听不懂,这样,我现在就扮给你看看。”
说罢,她从那一堆“破烂”里挑拣出了一只瓦罐,再拿出一个蘑菇似的东西沾上罐子里的黑色粉末,毫不犹豫地就开始往脸上戳戳戳。
沈故言的脸色比那瓦罐里的东西好不了多少。
把自己涂成一只“黑猴子”后,她又拿来一只毛笔似的东西在脸上描描画画,沈故言投来的灼灼目光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楚长欢被他这么一直盯着,只觉得后背发凉,她咽了咽口水,挪挪屁股,换了个角度背对着他。
如此,沈故言就只能看见一个忙碌的背影。
他垂下眼皮,重新拿起炊饼,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一个炊饼吃完,楚长欢那边才有了动静,她转过身,像个新娘子似的以帕掩面,小碎步凑到沈故言跟前,神秘兮兮道:“准备好了吗?”
沈故言看着她黑了一个度的耳朵,默默点头,又想起她现在看不见,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帕子落下,楚长欢长睫微抬,含羞带怯地看向他。
而这一切落在沈故言的眼里,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汉子,黝黑的皮肤上几颗黑痣很是显眼,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横亘在脸颊的狰狞刀疤,就是这样一个人,正朝他挤眉弄眼。
又怪诞又离奇,因为知道皮下是楚长欢,整件事情还透露着几分荒谬感,
沈故言的眼神里满是藏都藏不住的震惊。
对于他的反应,楚长欢无比满意。
“如何?”纤细的声音夹杂着难以自抑的雀跃,她说完愣了一下,赶紧咳了几声,把发声部位慢慢调整下去,粗着嗓子沉声道:“如何?”
沈故言打量她半晌,奇道:“殿下是何时学的易容术?”
他并不记得她会这些。
楚长欢恢复了自己的音色,她高扬着嘴角,笑着回答道:“在月升楼的时候蔓露教我的,”说着,她捧着自己的脸凑近给他看,全方位向他展示自己的“绝美容颜”。
“怎么样?还能看出来是我吗?”
沈故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有些飘忽:“确实看不出,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只不过……”
他顿了顿,以拳抵唇咳了两声,眼神缓缓下落,意有所指地停留在某处。
楚长欢茫茫然地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胸口的位置,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翻手捂住自己的胸,眼睛睁得浑圆,活像只炸了毛的猫。
白玉糕平生第一次见到活老鼠时,和她的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
“登徒子!你往哪儿看呢!”
话音光落,只见一抹霞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耳根窜了上来,几息之间,就红透了整张脸。
是那种连易容术都遮不住的红。
沈故言并没有做登徒子的习惯,他点到即止,立刻别开目光,看向一旁的柴火垛,声音在没有方才的那般沉稳:“臣……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殿下。”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了,谁用你提醒!”她拧眉怒嗔一声,用衣服裹紧了自己。
她十三岁时,就是因为这过分“傲人”的身材才被迫转为了女儿身。
她楚长欢,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想到这儿,她拿过剩下已经瘪掉的包袱,里面有束胸用的绷带,她把包袱抱在怀里,紧盯着他忿忿道:“别总对我挑三拣四的了沈故言,你也赶紧扮上,让我看看你到底像不像个大家闺秀!”
闻言,沈故言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地拿起了留仙裙。
楚长欢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更没想到,他竟然连避都不避,直接在她面前宽衣解带了起来。
他真的烧魔怔了?
楚长欢没时间思考那么多,赶紧转过身背对向他,听着身后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一阵打鼓。
“你的伤……”她沉吟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背上有伤,如果太疼的话,用不用我帮你一下?”
“不必。”沈故言温声说道。
话落,整个山洞都陷入了一场悄无声息的寂静里。
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即使再微弱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譬如她擂鼓般的心跳声,抑或是衣物落地、又被重新拿起的声音。
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沈故言与她坦诚相见的样子。
她吞了吞口水,又吞了吞口水。
不能再这么任由自己胡想八想下去了。
她摇摇脑袋,摸着包袱努力找了个话题,干巴巴地开口:“沈故言,你饿不饿啊?我这里还买了几个包子几个馒头,就是有点儿凉了。”
布料摩擦肉体发出的微妙声音随之停了下来,清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打在石壁上产生了跌荡的回音:“我不饿,殿下吃吧。”
“我也不饿。”说着,她撅着嘴巴摸了摸肚子,很是无奈。
一个炊饼怎么能吃得饱呢?
可是她用蟠龙剑换来的钱加加减减总共就只有十两白银,其中一多半都拿来买那件留仙裙,此外,沈故言身上有伤,还要给他留下后续买药的钱。
这样算下来,留给她果腹的银两,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前路未卜,总不能饿死在路上。
节省些总没错。
趁着楚长欢沉思的功夫,沈故言也已经欢了衣服,大小是按照他的尺寸买的,分毫不差。
他掸了掸袖子上的土,温声道:“那就留在路上吃。”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