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沈故言,你怎么敢!(1/1)
江天杪正了神色,回道:“我原本是奉了圣上指令来渠北县修坝镇灾,昨日得了线报,殿下失踪,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浮云镇,我想着渠北和浮云还不算远,就试着往回迎一迎,看看能不能帮到什么,没成想,还真叫我找到踪迹。”
沈故言眼里的那抹戒备神色随着他的话淡了不少,他垂眸作揖,认认真真地拘了一礼:“多谢江大人。”
江天杪赶紧回了一礼:“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下官的本分。”
一句下官,沈故言眼眸微动,顺着话头又问:“不知江大人如今官拜几品?记得先前在玉京时,还未曾听过江大人中举。”
“沈大人的一声‘大人’可真是折煞下官了,不瞒大人,是贤王举荐,下官才有幸得了这礼部司书令史的官职,末品而已,不足挂齿。”
礼部司书令史?那确实算是礼部最末流的官职了。
沈故言脸色未变,颔首道:“那也该贺。”
楚长欢背对着他们,一边哭一边听,她当然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想问他为什么末品的礼部官也可以来渠北赈灾,还能凭一己之力调动这样多的人马?可她都没有心力,也不想听他俩这么有来有回的说客套话,听多了只觉得脑袋疼。
她揩了把脸上的泪,抬脚往不远处那处刚刚驻扎好的军帐处走去。
两个男人默契地不再说话,共同目送楚长欢走远,江天杪收回目光,再次开口:“说了这样久,沈大人还没有提过姑臧,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故言压下眼皮,声音淡淡:“姑臧县丞王映东有贪墨赈灾银,在矿山私造假币的嫌疑。”
沈故言话不说满,只停留在嫌疑的层面,相比之下,江天杪就显得杀伐果决得多,他一改方才淡漠的神色,语气狠戾:“不仅如此,他还戕害皇嗣,谋杀朝廷重臣。”
他顿了顿,缓了语调:“大人放心,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下官定然将纸笔奉上,大人到时便可以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写明,再由专人呈禀圣上。”
说罢,他向着玉京的方向拱了两下手。
江天杪将事情做的很体面,一席话,算是将自己从姑臧县丞一案里择了个干净,意思是,无论后续如何,在陛下那儿,所有功劳一应都是沈故言的,他江天杪不会觊觎半分。
上一世沈故言虽然和江天杪不对付,但其人的品性,沈故言还算是知道几分的。
他没有拒绝他的示好,颔首应道:“有劳了。”
两个人都知道现在还不是仔仔细细复盘县丞一案的好时候,目光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楚长欢入住的军帐方向。
江天杪担忧地收回目光:“殿下她……”
“没事,只是吓到了。”琥珀色的瞳孔泛着幽幽的光亮,他下意识抬手摸向脖子上的伤,他自小体弱,不用药的话伤口很难自己愈合,是以,即便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他脖子上的伤还是湿润的。
触指间,还有温热的血缓缓流下。
……
她被吓到了,却不是因为那些突然出现的野狼,
她是个敢于杀狼剥皮的姑娘,那些畜牲不足以吓到她。
吓到她的人,是他。
……
江天杪随行的兵带的东西都不多,军帐里只有一根蜡烛随着风飘飘摇摇,楚长欢所在床上,一点如豆灯火映在她的眼底,她双目失神,生生从那昏黄的光里瞧出了一线血色。
说起来,路遇狼群,大约和她在山洞外杀掉的那只狼有关,那是只孤狼,剥皮时沈故言就说过,这只狼已经完全没有战斗能力了,却还是能拖着病体活这么久,很可能是刚刚离群走散不久,也就是说,狼群就在不远的地方。
只是那时候他们急需御寒的东西,而狼皮显然是尚佳的选择,在眼前的狼皮和不知道还在哪里逡巡的狼群之间,楚长欢当然选择这眼下的温暖。
后来,被王映东的人追击久了,他们也就逐渐淡忘了这件事,就连剩下的那几颗狼牙都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
可冥冥之中,一切都早有安排,他们本来只是想在浮尘山下的这片空地上小小的休整一下,楚长欢还没睡熟,突然就被人压住了身子。
睁眼时,沈故言正捂着她的口鼻,他面色出奇地凝重,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他轻轻摇了摇头。
狼嗥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畜牲身上独有的臭味,也几乎是同时漫入鼻腔。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被野狼包围,更完蛋的是,这绝不止一只。
沈故言显然比她更早的意识到了这点,他面色沉得快要发灰,目光虚置在她的脸上,飞快地思考着。
思考着他们如何能在群狼的口中活下来。
在确定这个命题行不通后,他十分迅速地抛却了这个假设,转而开始了另一问题的思考。
如何让她活下来。
当然,这一切对于楚长欢而言,只是呼吸了那么几次。
如果马车上只有她自己,她一定会倾尽全力地思考,实在不行她就冲出去来个单刀赴会,杀一个算是回本,杀两个还能赚一个。
可现在有沈故言,他的身上好像自带一种惰性,有他在,她完全懒得思考,他是她的军师,她是他的主公,某一刻她觉得,他们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组合,就宛如姜尚与姬昌,张良与刘邦。
她在等待她的军师可以给她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精妙决策,而她等到的,则是沈故言从怀里掏出那把青铜匕首,转了刀刃的方向,挨到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楚长欢暗骂一声,在他用力的刹那间,眼疾手快地一把钳住了他的手腕。
车外饿狼环伺,车内,一番无声的较量正随着他们两双眸子的眼神变换,暗流涌动。
楚长欢目眦欲裂,一双眸子里满是震惊与愤怒,她不敢想如果刚才她晚一步、
晚一步,她就要亲眼看着他在她面前自刎,
用的还是她送他的刀。
沈故言,你怎么敢!